清早,鸟啼花香之际,杜晓成呵欠连连地趴在案上。
昨日忙了一整个白天,好在有柳云嫣的食物,要不他想今天自己大概就要到大夫那里去报到。
「十全大补汤」,一想到昨日汤里的颜色,他差点连早点都吐出来,没想到好一阵子没吃到师父的食物,他的功力又精进数倍了,真是愈来愈糟糕。
好在上天可怜他,派了一个柳云嫣来救他脱离苦海,要不然师父说要在灵山村待得久些,他不就英年早逝,呜呼哀哉了!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悲惨下去,他已经开始考虑要向柳云嫣学厨艺。
卫弥天刚走出房便诧异徒儿今儿个会如此早起。「晓成。」
「师父,早!我已经煮了稀饭。」
还不怕麻烦地下厨?怪哉。
「晓成,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难道是昨晚那汤……」
杜晓成一听见师父终于要坦承自己的罪有多深时,忙不迭地挺起身子,睁大眸子,他要听听师父如何批评自己昨夜那锅失败至极的汤。
对啦!对啦!师父,你就用力地说抱歉吧!反正徒儿铁定原谅你。
「没让你喝够?」
啥?喝够--要是他喝够,包准死得不明不白,师父好的不学,偏偏喜欢学习自己一生也不拿手的事情。
「师父,你都不觉得自己的味觉有点异于常人吗?」幸亏他机灵,趁着师父一个不注意,把汤往窗外一倒,否则今天他恐怕很难见到太阳。不过很不幸地,窗外的花草替他接受了荼毒,全死光了
卫弥天一顿,然后再反问:「会吗?」
盯着师父那种无辜的神情,杜晓成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反正他刚才已下定决心非在这段时间内学会柳云嫣的一招半式不可,还是靠自己比较妥当。
结束这个话题,杜晓成盛了稀饭上案,然后盘腿坐在席上,拎起筷夹菜,嘴里的问题又顺口溜出,「师父,昨夜你又晚归了。」
别以为他早睡就睡得死,一点风吹草动还是能惊醒他。
「嗯,我去了趟灵山。」卫弥天简言道。
「不是上次才进去过?」
「看看嘛!」对于晓成爱问到底的性格也真不知是好或是坏。
「喔,那下次我也要去『看看』。」他倒要看看师父究竟在看什么,看得连觉也不回来睡。
「嗯,好。」
「对了,师父,我昨日下山前,发现一只魍魉和山魈,你不是说山魈的角能做药引,要不要去抓来啊?」昨日师父嘱咐只是让他上山观摩观摩,不准动手,害他没得大展本事,遗憾得很。
「山魈啊,也要看等级,年岁愈大的,是愈上等的药引,也愈不好抓到,不可小觑。过几天,我们一块上去探探。」相较于山魈,他比较在意魍魉的动向,怎么他前次上去没瞧见魍魉。
「好的,师父。」听见有工作,他乐得很。
「待会儿你先过去柳家一趟,记得要跟云嫣姊姊道谢,她很疼你的。」
杜晓成哼了声是,两人明明只相差两岁,柳云嫣又没自己高大,凭什么要喊她姊姊,叫妹妹还差不多。
「晓成?」清楚晓成早熟,但有时候也会叛逆,卫弥天又提醒一次。
「是啦,姊姊嘛!」叫得他都起了鸡皮疙瘩。
女人,总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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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晓成拿着盘子由柳府的仆人领着人大厅,途中,巧遇正要出门的柳云嫣。
柳云嫣点头走近杜晓成,顺便遗走仆人。
她含笑,接过盘子,抬手摸摸杜晓成的头。「我不是说我去收就好。卫大哥要你过来的?」
杜晓成挥开她的手,师父都不会这么对他,她凭什么!「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女人,的确麻烦。
柳云嫣浅浅一笑。「呵!你是弟弟,我疼你、摸摸你,不好吗?」独生女一个,无聊得很。
「恶心。」他作势想吐。
柳云嫣挑了细眉。「哎呀!要是让卫大哥知道你这么不尊重长辈,他铁定会伤心的,卫大哥是你师父吧?你舍得他为你难过?」
杜晓成怒眉瞪她。「妳别小人了,更别想挑拨离间,我跟师父的感情可好呢。」
柳云嫣轻笑,一副稳赢的气势。「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吧,你说卫大哥是信我还是信你?」
翻翻白眼,用膝盖想也知这女人肯定会故意将自己说得很悲惨,好让师父倒戈。
头一撇,杜晓成懒得理她,决定回去。要学厨艺还是找别人好了,省得整日同她吵,若是她吵输心情不好一状告到师父那里,他也倒霉。
「等等,」柳云嫣喊住他。「我刚刚做了点心,正热着呢。」
听见有吃的,昨晚没吃饱的杜晓成肚子不争气地立刻咕噜噜叫起来。
她噗哧一笑,但为了给他面子,又力求镇定。「呃,我刚刚岔气了。怎么,愿不愿意帮我吃点?」
杜晓成吞吞口水,他对食物最没抵抗力了。「好吧。」
柳云嫣在心底猛笑,这年纪要大不大的晓成个性还真别扭。「对了,下次盘子就摆在你家,这样,我才有理由过去啊。」
「过来做什么?」
「我想全村没人不知道我爹希望我嫁给你师父吧?」说到自己的爹,柳云嫣小声许多。
杜晓成差点忘了,柳村长一直希望与师父结成亲家的,一提起这点,他就有股不快的滋味。
师父这么好,这表里不一的女人哪配得上师父?
柳云嫣拍拍他的肩。「想什么都想出神了?」
「要妳爹省省吧。我师父哪看得上妳--」一脱口,他才觉得话有些重,因为已瞧见她难过的神情了,但覆水难收。
「我当然清楚你师父看不上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解释,
柳云嫣立即挑眉,露出得意的神色。「因为……我知道你师父看上眼的佳人是谁了。」
「我是想妳跟我师父……等等,妳说什么?」他有没有听错?那个让他几乎以为没有凡心的师父有喜欢的人?
「呵呵,想知道就跟我来吧!」昨夜晚归,才让她意外看见美丽的一幕。
「妳说真的还假的?」杜晓成当然想听,连忙跟上她。
「当然是真的,边吃边听我说……」柳云嫣挽着杜晓成的手臂慢步走入厨房。
他们两个,尽情讨论,谁也没注意到这个举动有多么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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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里,赴约时。
卫弥天准时出现在谈落日家门前,未敲门,对方像是早知他的到来提早步出。两人相视一眼,想到昨日各自怪异的行为,彼此都笑了,也开启今日的起头。
「这是该还妳的灯笼,谢谢。」卫弥天交出灯笼。
谈落日将昨日收好的外衣递给他。「你的外衣。」
「没着凉吧?」卫弥天接过外衣,嗅到清新的香味,心头一阵舒坦。
谈落日想到昨夜,脸色蓦然又转红,头微低。「没有,多亏你的衣服。」
「妳每晚都去灵山下吗?」卫弥天自然地开口询问。
两次都在山下遇见她,他颇感疑惑。
谈落日一愣,没想到卫弥天会问这问题。经常深夜到灵山下,不过是纯粹喜欢灵山的宁静与沉谧,要是说出口,不知卫弥天会不会怀疑她什么?
但这样永远小心翼翼,防来防去,真怕自己没有时间完成心愿,所以谈落日这次决定放手一试。
若是失败,最惨莫过变回鬼魂罢了,不怕的。
「我……喜欢灵山的感觉,它很静、很浩瀚的感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投入它的怀抱。」两者皆属阴,自然相属。
说完后,谈落日细细观察卫弥天的表情,深怕不小心就错过他高深莫测的敏锐。
卫弥天淡淡一笑,望着灵山。「也是。灵山正因为它本身的特质才会吸引无数妖鬼喜欢来到这里,连我也不例外……」
犹如听见秘密一般,谈落日不解其意。
他缓缓解释:「我也为它着迷,尤其是入夜之后,山上更是深沉如海,让人浑身打颤。」
这算是喜欢的理由吗?谈落日没有问出口,果真,除灵师也是怪人,才会与妖鬼打交道。
「我很怪吧?」卫弥天竟然自嘲地笑。更怪的是,他居然对一个还认识不深的女子道出自己心里的话,这才更教人吃惊,晓成就老说他爱搞神秘,要是让他知情他的师父对外人吐露的心事更多,他会怨死的。
怪?「我们两个都一样怪吧!」
一个是鬼、一个是除灵师,两者却能和平相处,说出去,谁信?
见她青丝垂在脸庞侧,卫弥天禁不住伸手替她整理。
谈落日静静望着他的动作,露出像是怕弄坏珍宝的神情,她的心慌了,心跳又莫名加速。
「卜通!卜通!」
好大声啊,会不会让他听见呢?
这究竟是什么病?为何她找了一天医册,也探不出半点头绪?
摀着胸口,谈落日的眸子顺势往上瞧着卫弥天让夕阳映照晕红的侧脸。
卫弥天五官俊雅冷硬,线条因为他整日挂着的笑容而化去刚硬,深邃的黑瞳染着淡淡的柔情,感觉得出来若是能教这样的男子爱上的女人,必定是幸福的,不会如她的爹一般,整日周旋在女人堆里,遗忘了他的结发妻。
察觉她的异状,卫弥天举止自然地勾起她的下颚审视。「妳怎么了?脸色很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卫公子,这……」她想说这不合礼节。
「我们不是说好以名字相称吗?」他纠正她的错误。
谈落日润润唇,咽了口水道:「弥天……」
她未完的话又让他截断。
「我知道,可是我……情不自禁嘛!」他露出喜悦的笑容,连眉梢也掺了淡淡的笑。
他喜欢触碰落日的感觉,那味道无法描述,只能意会,淡淡地、缓缓地滑入他全身血液里,一股幸福回荡在心坎,久久不去。
那感觉就好似他早盼望已久。
一个男人怎能笑得如此好看?
忘了回嘴,谈落日看着卫弥天的神情看傻了眼。
愣着,瞅着他的笑痕。
正如今日的黄昏带了点甜甜的滋味,她的心跳慢下了。
晕红的色泽落在两人身上,拖曳出淡淡的影子,在地上,在心上,长长远远地交错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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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儿,妳在外头跟谁聊天哪?」房里久候干女儿不归的徐嬷嬷扯着嗓门问。
一时间,美丽的画面回到现实里。
谈落日身子往后退几步,隔开两人的距离,免得让第三者看见,有不好的传言。
「娘,我和一个……」嗳!她该怎么介绍卫弥天与自己的关系呢?他们不是大夫与病人,也算不上朋友,他们……
等不到谈落日接下来的答案,徐嬷嬷干脆自己开门走出来看个究竟。
「喔!原来是卫公子啊。」徐嬷嬷看见俊雅的卫弥天,马上就认出他来。
「原来徐嬷嬷识得在下?」卫弥天颔首含笑。
徐嬷嬷笑得眼都弯了。「呵呵,灵山村小嘛,有一次就在街上见过你一面,看见你陌生的脸孔,经人指点,不就认识了。日儿,我怎么没听妳说过认识卫公子呢?」
怎么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谈落日一脸为难,她与卫弥天根本不算认识,只不过两面之缘,要她说什么?
「娘,我与卫公子……」
或许是接她的话成习惯了,卫弥天又代而回答:「徐嬷嬷,您好,在下与落日虽然认识不深,不过我们对彼此印象极好,算得上是朋友。」
当下,谈落日怔住,实在没想到以卫弥天光明磊落的性格也会说谎,根本只见过两次面罢了,哪里算朋友?
卫弥天露出他惯有的亲切微笑,笑得徐嬷嬷合不拢嘴。
与自己相依为命,又很照顾自己的日儿,向来除了医病、看医册、找药草……喔,得再加上那个经常来找她的云嫣姑娘外,就没别的事做了。
老要她多与云嫣出门走动,她只会待在自己身边说要照顾她,现在,面前出现了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说是日儿的朋友,她还不眉开眼笑吗?
「既然是朋友,日儿,来者是客,怎么可以对待客人无礼,应该让人家进屋聊聊啊!卫公子,用过膳没?若不嫌弃,就在寒舍吃个便饭好吗?」徐嬷嬷笑呵呵地问,一副殷勤期盼卫弥天能入屋的模样。
今天他出门前还没准备晚膳,晓成应该会等他回去,那么,按照常理,他是该回去和晓成一块用饭,可是,看看徐嬷嬷的好客与落日的冷淡形成强烈对比,卫弥天不自觉拉开笑容。
「那么,卫某就不客气了。」
「说什么呢!不过是多副筷而已。快进来吧,免得饭菜都凉了。」徐嬷嬷边说边先走入屋内张罗。
虽瞥见落日不满的怒状,卫弥天仍然不以为意。「妳好像在生气?」
「我以为你是君子。」君子就是不强人所难。
卫弥天浅笑。「我没读过圣贤书,从不自诩为『君子』,所以别期望我明白『君子』是什么。该手下留情的时候,我会;该严肃的时候,我知;该别错过的时候……」他故意拉长尾音,吊人胃口。「我更不会做傻子。日儿,进去用膳吧!」他学着徐嬷嬷的口吻喊她。
这亲昵的名字让他觉得两人彷佛更进一步似的。
谈落日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竟也会换样,是让她有些错愕,但也有小部分的心因为他这态度而缓缓卸下防备。
「别那样喊我。」她蹙眉,将对他的好奇埋在心底。
「徐嬷嬷专属的吗?」他打趣地问。
「没错。」她加重语气,刻意区分两人的关系。
卫弥天打量她的表情,双手环胸,调侃道:「我不介意那样喊妳的。」
「我介意。」她蹙眉,微愠。
「因为我是除灵师?」他存心旧事重提。
谈落日不知他的计策,以为他仍介怀昨日自己的无心,赶忙撇清,「不是!我才不会因为对方的身分而不喜欢对方,我若是讨厌一个人,连话也不会想跟他说的,绝对不是你……」直到卫弥天都笑出声了,谈落日才醒悟原来自己被他骗了,她赌气地迈开步伐。
卫弥天拉住她。「落日,别走。」他紧紧捉住了她的柔荑。
四眸交缠,望见对方的瞳眸里有自己的身影,谈落日心慌意乱,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心跳又疾速狂奔,让她全身都发烫。
「放手,卫公子,我们……该进去了。」她垂下螓首,小声地说。
「弥天。」他不厌其烦地纠正她。
看来他是有意与自己周旋了,谈落日一声浅叹,唤出他的名字,「弥天,娘在等我们了。」原来不看卫弥天,她的心就不会跳得太快,身体的热度也会降下。
卫弥天看得出来落日十分羞涩,于是放开她。「我们是该进去了,要不然,徐嬷嬷会一直站在窗边不离开的。」
「啊!」谈落日低喊,赶忙回头,果真瞧见徐嬷嬷站在窗边,一直注视他们。
那他们刚刚的举动不就全让她看见?
真是……真是……嗳!怎会临时出这状况?
徐嬷嬷一见他们两人的视线都双双朝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又忙着喊:「赶快进屋内吧!」
「走吧。」卫弥天拍拍她的背。
谈落日回神才发觉这男人压根没有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
「我饿了。」他的回答简单又明了。
原想出口的声音都让他那三个字打了回来,谈落日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恼什么,只好作罢地走入屋内。
暂时,她是斗不过这男人的。
卫弥天跟在她后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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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结束,送走了卫弥天,谈落日还站在门口远远眺望。
徐嬷嬷走到她身边,刚刚与卫弥天相谈甚欢,她十分欣赏这个年轻后辈,没有傲气,温和客气得很,很得她的缘,偷偷瞄了眼日儿的表情,看来也颇得干女儿的意呢!那是不是表示她快要可以办喜事了?
想到未来儿孙满堂的景象,她呵呵直笑。
收了目光,谈落日望着她。「娘,您笑什么?」
可不能被日儿察觉她的目的,免得她的未来干女婿又会被赶跑。
「没,只是刚刚那一顿吃得愉快,想到便高兴……」
凭自己的干女儿美貌怎会没人上门求亲,只不过都是未过门就让日儿以话赶走了,而且来求亲的人个个都不错,可惜没一个能入了干女儿的眼,本还在想两人大概要相依为命一辈子,谁知眼下上天竟送来一个好男人,令她干女儿那么地魂牵梦萦,呵,可喜可贺。
他们三人不过话家常,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娘,外头风大,进去休息吧!」她说。
干女儿开窍了吗?
徐嬷嬷又笑了。「好好,妳慢慢看,娘不吵妳了。」
没留心徐嬷嬷的话,谈落日一双美眸定住远方。
身为人时,她有过迷失,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她渐渐忘怀了,唉!不忘也是不行的,难道不忘,伤痛就会少些吗?
所以对于不好的事情,她会选择遗忘,如今,卫弥天再次教她疑惑了,他对她,不冷、不热,却总能激起她不再有涟漪的心池。
她,不是死了吗?怎还会有多余的情绪左右她?
进入灵山村五年,她少言少语,更遑论过度的情绪起伏了,但一接触卫弥天,她的心就好似不再属于她一般地易有喜怒。
尤其每次望着他那双炽热的眼眸,心跳便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这样的情形好几次了,而且都是见到卫弥天才出现的……难不成卫弥天的灵力仍影响得了自己?
思绪瞬间闪过脑里,谈落日摀着胸口,蹙眉。
残月不是说她已经是个人了,再也毋需担心除灵师对她的伤害?但卫弥天能封住鬼门,其能力自然不比平常的除灵师,是不是残月失算了?
是不是她终究会命丧除灵师之手?
怕吗?
何须害怕,只是她还没救到想救的人,她不能死去;还没将徐嬷嬷的下半辈子打理好,她不能死去;还没找出这种心病的原因,她也不能死去,她是个大夫,对陌生的病症亦有责任警告世人。
还有……总觉得自己有话该对卫弥天说的,没说完了却心事,她怎能死呢,对不?
收了神,谈落日忧忧地笑。
黯夜降临,又将是一次晨昏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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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卫弥天方席地而坐,杜晓成便由房内走出。
「师父。」
「晓成,你还没睡?」
「等师父啊。」杜晓成坐在卫弥天对面,先帮师父斟茶,再倒一杯给自己。
「有事跟我说?」卫弥天看得出杜晓成满腹心事。
杜晓成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今天早上听了柳云嫣的话,他是半喜半忧,喜的是师父终于找到心上人,忧的是师父也答应他,要两人走遍整个江湖,可是师父在灵山村有了喜欢的人,是不是就表示他们会永远待下了?
「嗯。」
卫弥天喝了口茶,等着徒儿自己接话,但久久等不到,于是他自个儿开口问:「怎么了?」
正午就注意到晓成的不对劲,原本想说晓成是个不会把话藏心底的人,很快便会自己来跟他说,所以他也没去注意,谁知他这次竟可以忍那么久,可见事情必定严重了。
「师父!」杜晓成大声地喊。
卫弥天不自觉跟着严肃起来。「说吧!」
杜晓成眉头不知打了多少个结,最后才终于一口气发问:「你是不是喜欢谈落日?」
他没见过谈落日,只听柳云嫣提起,自然就不太喜欢这个侵入他们师徒两人之间的外人,他不担心柳云嫣,是因为有把握师父不会喜欢她,但早上听了那些话后,他觉得谈落日才是他该留心的人。
问得直接又果决,这便是晓成的风格,只是没料到让他操烦那么久的事情,竟然只是这件事。
见师父笑得很乐,杜晓成有些不是滋味,他在这里烦恼那么久,谁知师父居然还笑得出来。
「师父,晓成是很认真的问你!」
「那师父是不是也该认真的回答?」他收笑,敛眉。
「自然。」
卫弥天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然后开口:「是,我是喜欢她。这答案你满意吗?」
果然如柳云嫣所说,杜晓成急忙问:「那我怎么办?」
卫弥天一顿,表情怪异地说:「晓成,师父不可能娶你的。」
杜晓成急得快跳脚,师父分明是故意曲解他的话。「师父,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可是你也担心过早了,一切都是未定数,连师父都无法掌控了,你担心什么?再说,对方也不见得会喜欢你师父啊。」
杜晓成抢话,「师父,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你?」敢说他师父不是的人,他杜晓成第一个就找对方拚命。
卫弥天嘱咐,「多谢你的抬爱了。天色晚了,早点歇息。」
师父既然都这么说了,杜晓成也不便再说什么,默默走回房。
喝完杯内的茶,卫弥天步出屋外。
月色皓洁,如勾的形,挂在天上,孤独极了。
他从没对人说过,他其实很怕一个人生活。
师父收了他,却经常不在他身边,他的生活都是一个人打理,夜晚的寂寥是如何侵蚀他的内心,那种苦,他不曾说过。外人都称赞他坚强,事实上不然,他是因为害怕孤身一人,所以不得不坚强,否则怎熬得过漫漫日夜呢!
就算是居无定所也无所谓,只要有人作陪就好,于是他收了晓成,不讳言,一半是为晓成,一半是为自己。
他根本不是君子,也不期望做君子,他只希望按照自己的本性而为,求得一个永远的长伴。
他很自私,明白晓成不会永远都在他身旁,所以一直很想、很想找个能接受他又能爱他的女子相伴一生。
寻寻觅觅多年,直到遇上落日。
他喜欢她喜欢到无法以言语来说明理由。
她不爱笑,他爱逗她笑;她不常说话,他偏偏喜欢听她的声音;她喜欢一个人,他却爱与她作伴,喜欢瞧见她因为自己而烦恼的样子。
总之,想到了落日,他的心情便不由自主地喜悦起来。
这样,是世人所谓的「爱」吗?
他,爱上落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