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中少掉那块一向黏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牛皮糖时,田可慈才发现,她已经被制约得太习惯。
她负责帮忙的基金会活动正式上场。先是记者会,紧接着是音乐会,以及为期两天的慈善义卖,最后是派对形式的酒会。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奔波于会场与办公室之际,田可慈一直会分心想到牛世平。
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吃饭了吗?他是不是……对于那天晚上她与沈至康的拉拉扯扯还很介意?
她真的不知道牛世平当天开完会就从香港赶回来,也没想到他一回来就来找她。当然,最出乎意料的,是沈至康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变。
其实也不能说是突如其来,这一路下来,自己已经多次觉得沈至康的电话打得太勤,话题也谈得太深入,连旁边的人都觉得奇怪了,她自己却懵懂未明,没有太注意。
牛世平在生气吗?可是,田可慈自认跟沈至康真的没有任何暧昧,他应该很清楚啊!
那他为什么……不再找机会跑下来看她,一有空档就死皮赖脸黏着她,偷香或硬拉小手等无赖举动也不再出现?
田可慈死都不肯承认她想念这些亲昵的小细节,不过,她也无法忽略心中愈来愈巨大的失落感。
义卖活动的记者会上,隔着满室的记者,闪光灯此起彼落中,田可慈遥遥望着应邀致词的牛世平,从他母亲、也就是基金会执行长手中接过麦克风,英俊脸庞漾开爽朗笑容时,她突然诧异地惊觉胸口一阵闷痛。
也不过是几天没有看到他这样对着自己笑了,居然就这样想念。
她站在最后面,隐在人群中安静望着他。风趣、亲切,风度翩翩,笃定自如,又很有媒体缘的他,在她面前,却老是像个小男孩似的,让她凶他,让她恣意挥洒自己的脾气与个性,从来不抱怨,也不限制,更没有要求。
曾几何时,打打闹闹已经变质,她只是用凶巴巴的外表,掩饰自己初识情愫的慌乱与羞涩。而他也从来不说破,只是赖着她,用他的方式亲近,毫不退缩。
年少时的崇拜,在比较之下,才显露出幼稚苍白的颜色。她现在可以确定,沈至康再也不能在她的心中留下任何痕迹了。
可是……牛世平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最近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记者会结束,基金会宣布义卖圆满成功。晚上的派对庆功酒会,也广邀了媒体朋友参加,所以此刻众人都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
负责联系的田可慈,一面忙着现场事宜,一面忍不住分神去注意那个穿著黑色西装的潇洒身影。
他今天真帅,洁白的衬衫配上银蓝相间的领带,宽肩长腿,精壮的体格在熨贴的西服下,显得那么英挺动人……加上他一直保持笑容,亲切地与来宾或媒体朋友交谈,俨然是整个会场注意力的中心。
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身旁当然有着争奇斗艳的女人们。田可慈一直告诉自己要专心工作,可是她还是毫无办法地--
啊,那是谁……裙子好短,站得好近……咦,联盛电子的千金也来了……那又是谁,大波浪卷发真风骚……
苏佩佳……她也出现了!
田可慈一呆,差点被忙着上点心的服务生撞倒。她踉舱了一下,连忙退到走道旁边。
「可慈啊!妳还在忙?有没有吃东西?」熟悉的爽朗女声冒出来,是牛夫人,手上拎着一杯饮料,笑吟吟地对她走过来。「赶快吃一点,等一下才有力气下去跳舞,年轻人,下去玩嘛!」
「我要看着流程……」田可慈很无奈地扬起手上的单子给牛夫人看。
「已经差不多了,这次活动很圆满啦!义卖卖了一百四十多万,成绩优秀!」牛夫人好满意地看着秀气细致,却又巴辣能干的田可慈,宠宠地说:「妳不去陪我那笨儿子吗?他等一下要跟谁跳舞啊?」
田可慈耸耸肩。
「他身边有好多女生,都排队等着跟他跳舞呢。」
牛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妳不用担心,他没这个狗胆跟别人跳。」
「可慈!原来妳在这里!」张媛婷也看到她了,远远就喊过来。经过精心打扮的她,把三分姿色也衬托成七分。她奔到淡妆素雅的田可慈身边,高兴地嚷:「今天的记者会好成功!我刚刚看到晚间新闻,记者会都有播喔!公关部运作得好棒喔,我爸爸刚也有夸奖我!」
「真的?」听见自己的辛苦有了回韵,田可慈也开心地笑了,凤眼闪烁愉悦的光芒。「我相信执行长听了一定也很高兴……」
结果一转头,刚刚还在的牛夫人,此刻已经往门口走了,她只来得及看到夫人的背影。
「牛夫人都是这样的,她很神秘喔,神龙见首不见尾。」张媛婷皱皱鼻子,亲热地抱着田可慈的手臂,突然压低声音:「可慈,妳一定要帮我忙,我要跟牛世平跳舞啦!妳不觉得他今天特别帅吗?天啊,他是我梦想中的白马王子耶!我就算当一个晚上的灰姑娘也好,我一定要跟他跳一支舞!妳帮我啦!」
「我……」田可慈犹豫着,她又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潇洒身影。
今天她一直忙,都没有跟他讲到话,两人就算眼神交会,也是一瞬间的事。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机会,好好问他,他到底怎么了……
就算有机会,她也问不出来吧。该怎么问呢?
「不管啦!大家都知道妳跟他交情很好,妳就当作帮老同学一个忙嘛!妳一定不介意的对不对?」张媛婷恳求着:「反正妳这么大方!妳不是还介绍佩佳跟他认识吗?可慈,好啦,帮我嘛!」
对于这个始终像个天真小女孩的同学,田可慈实在无力拒绝。「好啦好啦,我找机会就是了。」
而当灯光转暗,悠扬的音乐响起时,牛世平结束了一直无间断过的应酬交谈,目光绕场检视一周后,找到站在角落的她,对着她走过来。
田可慈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彷佛被提了起来。刚刚喝的一口冰水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她用力吞了一口口水。然后,英俊得令人心跳的牛世平走到她面前。
看着她的眼神,有着陌生的炽热。田可慈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居然说不出话。
「可慈!可慈!」身旁张媛婷紧张得直拉她的衣角,小声叫着。「帮我啦!」
「你……」
还来不及开口,突然之间,又是一个软软的嗓音插进来:「刚刚我们不是说好要跳一支舞的吗?你没有忘记吧?」
俏生生站在旁边,今晚打扮得相当华贵耀眼的苏佩佳,就这样毫不客气地开口。上了细细银粉的眼影在灯光下显得非常迷人,田可慈都不得不承认,她打扮起来还真是满美丽的。
「啊,我正要……」牛世平客气地欠欠身,想解释,却被打断了。
「可慈在忙吧?我想她不会介意我把你借走几分钟。」苏佩佳倩笑着说,她看着田可慈,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反正,她也从我这里把学长借去了。」
气氛僵住,当场,没有人搭腔。
「你们去跳舞吧,我确实在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怒气,让田可慈梗住一口气,硬硬地说。她顺便拉了一下在旁边一直扯她衣角的张媛婷,一不做二下休:「还有媛婷,她也想跟你跳舞。下一支舞请留给她。」
说完,她悍然转头就走,拋下一片混乱在身后,不愿理睬,不想多看。
当然,她也没有办法看见那一双灼热而严肃的眸子,一直紧盯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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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里,田可慈不只一次在心底偷偷后悔过庆功派对上自己幼稚的举止。
在活动结束之后,她把后续的事情交代完毕,就婉拒了牛夫人要她继续待在基金会的请求,回到她所熟悉的世界,继续她平淡的生活。
没有忙乱紧张的工作,只要顾好她的小店、写写东西就好。这是她习惯、喜欢的单纯。
可是,她发现,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而且,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泡茶时会忘记温壶,或是把刚泡好的茶水倒掉,引来帮手黎桦的阵阵抱怨;打开了笔记型计算机,却对着屏幕发呆,一个小时也打不出两行来。当电话响起,她总是怔怔地望着电话,好象在研究什么外星生物一样。
带着小晴来玩的刘萱,看见自己好友过份安静的模样,只是抿嘴微笑。她对英眉紧锁的黎桦说:「不用担心,也该轮到她了。」
「可是他们明明应该是很顺利的一对,干嘛弄成这样?」黎桦摇摇头。「牛先生好一阵子没来了。真的没事吗?」
「小阿姨,可慈阿姨怎么了?」连小晴都发现了,一向爱欺负她的可慈阿姨变得不太一样,不过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好拉拉刘萱的手,有点担心地问。
「妳先喝茶好不好?乖乖的,小阿姨去跟可慈阿姨讲讲话。等一下就回来。」
刘萱温柔地安排好小晴,这才过来柜台边,轻拍了一下正在折纸巾的田可慈。
「妳最近怎么样?」刘萱微笑,温柔询问:「好象不太好?」
「怎么会呢?」田可慈还逞强。
「别撑了,快说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妳。」刘萱按着老同学、老朋友的肩,笑着说:「要不要从头讲起?我的进度好象落后满多的,学长又是怎么一回事?」
田可慈形状优美的凤眼斜睨着刘萱,古典瓜子脸上有着复杂的神色。她似笑非笑:「看不出来,原来闷葫芦一样的胡骏杰,也这么八卦?」
「我们是关心妳。我听骏杰说,世平前一阵子去香港,还特别抽空去了一趟蒂芬妮喔。应该是去看戒指……我还以为,他一回来就可以听到你们的好消息呢。」
「香港……」田可慈无力地趴在柜台上。在刘萱面前,她根本不用也不想掩饰什么了。所以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怪的啊……」
于是娓娓诉说,田可慈把最近扑朔迷离的情况,一一说给刘萱听。连苏佩佳,甚至是张媛婷,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口齿伶俐的她除了自己的心情说得有些模糊以外,其它的部份堪称详尽完整,钜细靡遗。
等到她说完,黎桦端来给刘萱喝的热茶也几乎凉了。刘萱已经找了把高脚椅坐下,一手撑着下巴,美丽的大眼睛凝视着面前略带苦恼神色的好友,她一直抿着嘴微笑,认真倾听。
「……所以,就是这样。我很确定他不高兴,不过我不想理他。我也知道自己有点……奇怪。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田可慈有些懊丧地做结论。
看着一向聪颖俐落的田可慈此刻托着腮,瓜子脸上显露落寞的神色,刘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妳笑什么?」田可慈没好气。「有这么可笑吗?」
「妳一天到晚在笑别人,现在终于轮到妳了。这么聪明的人,遇到感情的事情,结果也是一样单纯。」刘萱俏皮地取笑她,眼看那雪白的细致脸蛋浮起羞恼的红晕,刘萱安抚似的拍拍田可慈的手。「妳别气,不信,我证明给妳看。」
说着,刘萱转头,轻唤坐在窗边小桌旁,用黎桦帮她找来的蜡笔白纸正画着图的小晴。
「小晴,妳来一下好不好?」
小晴跳下椅子奔了过来,依偎在小阿姨的怀里,乌亮的大眼睛瞅着可慈阿姨。
「小晴,妳跟可慈阿姨说,如果要请小朋友来这边玩,妳要请谁?」刘萱温言轻问怀中的小女孩。
「嗯……我要找廖文莉、陈郁洁、吴瑞芬、还有……」小晴一下一下数着手指。「还有赵心蓉跟她姊姊。小阿姨,我可以请几个小朋友来?」
「妳要不要请王信宏?」刘萱故意提醒。
没想到本来说得好好的小晴一听,就开始扭着不依,还把脸埋到刘萱怀里,一面模模糊糊抗议了起来:「才不要!」
「可是他上次生日的时候,有请妳去他家玩啊,你们还交换了贴纸,妳跟我说妳喜欢他,不是吗?」
「我……我不要嘛!」小晴闷声抗议。「我才没有喜欢他!我不要请他!」
「真的不要?那我们就不请他喽?」
「可是……」结果她又翻案了,小人儿赖在刘萱怀里,烦恼得要死的样子。「可是他都会把色纸分给我,还帮我折纸星星……」
「好,那妳再想一想,明天再告诉小阿姨。」刘萱问完了,放她回去继续画图,然后轻笑着对着田可慈眨眨眼。「妳看。」
「看什么?有话直说,不要这样暗示,我不吃这一套。」田可慈不客气地说。
「妳就跟小晴一样。她呢,讲到谁都好,就是讲到喜欢的小男生,会闹别扭。
我看妳也是。」刘萱笑得让田可慈耳根子辣辣的。「说不理他嘛,偏偏又一直想到他的好处。愈是喜欢,就愈别扭。可慈,妳说,对不对?」
「妳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取笑人,我又不是听不懂。」田可慈没好气。她把折了一大落的纸巾堆在小篮子里,示意黎桦过来拿。她又开始找抹布擦玻璃杯,装作很忙碌的样子,看能不能让这个令她坐立不安的话题赶快过去。
「可慈,妳有没有告诉过他妳的心意呢?」刘萱正色说:「世平一直都很喜欢妳。只是,我想问妳,妳曾经试着让他知道过,妳也很重视他吗?」
「我……」杏眼流转,田可慈下意识地逃避着,她支吾:「什么重视不重视的嘛……应该不用讲这些吧!」
刘萱不会强迫她什么,她最后只是温婉地提醒,点到为止:「小晴虽然一直说不要,可是到最后,一定还是会请王信宏一起来玩。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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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世平生气了!
他当然不会骂人,也不会摆脸色或摔东西。在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一样有活力,而该应酬的时候,也依然会亮出他招牌的爽朗笑容。
一切都很正常。
只有田可慈感觉得到,他正在生气!
他不再在下班之后,不管多晚都过来金爽帮忙;电话也不打了,连田可慈打过去跟他讲公事,也都三言两语就挂掉,没有多谈。她送帮他润饰的新闻稿过去他办公室时,他居然不在,也没有出现!
她清楚感觉到他的疏远。
忍无可忍,田可慈在电话里,终于忍不住地对他那亲切可人的秘书说:「我就不信他这么忙!为什么他就是不接电话?」
「田小姐,我们老板真的就这么忙。」孙秘书好无辜地说:「他以前都是硬拗出几分钟来接妳的电话,甚至中断会议出来接都有过。只是最近他忙到根本没时间,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开,还要……」
「我知道了,谢谢妳。」田可慈挫折地放弃。她已经沮丧得不想多说。「反正我就是刚把稿子传真回去了,这一篇专有名词很多,我不敢多改,本来想跟他讨论一下的,不过现在就请他自己发稿前再看一遍吧。就这样。」
「田小姐,妳不要……」孙秘书说着,突然扬起声调,转为兴奋:「啊!老板出来了,妳等一下!不要挂喔!」
田可慈的心跳被这几句话弄得突然不规则起来。她屏息,等候着。
「喂?」好一阵子没听见的醇厚嗓音传来,她又是一窒。
他的声音有这么好听吗?为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也没注意过?
「哪一位?我是牛世平。」他和气地问着。
「是我。」田可慈力持镇定,深呼吸一口气,才说:「我是要跟你说说,关于亚太金融会议的那篇演讲词。你有时间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一反平常一听见她声音就劈哩啪啦说个没完,牛世平只是简单回答:「现在大概没有。讲词有什么问题吗?」
田可慈简直想把话筒拿到面前看一看,研究研究。她怀疑不是电话坏掉了,就是自己耳朵坏掉了。
没有时间?牛世平居然跟她说没有时间?
「既然你没时间,那就不用说了,我传真回去就是,你自己看看吧,有问题再问我。」田可慈倔强地迅速说完。
「嗯。我知道了。」他还是那样凉凉的语气。
两人沉默了,好半晌,都没有开口,不过也没有挂电话。
「你在忙?开会?」还是田可慈按捺不住,她不太甘愿地问。
「对啊。」回答愈来愈简单。
又是沉默。
「好,我受够了。」田可慈终于忍无可忍:「你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在生气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我在生气。」牛世平简洁有力承认。
「你在……」田可慈傻眼。她完全没料到牛世平会这么直接干脆。
那边传来孙秘书轻声提醒催促的声音,牛世平掩着话筒交代了几句,又回到对话中:「我是在生气,妳没听错。」
「为什么?」
牛世平又安静了一下,然后,沉沉地说:「妳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更生气。在妳想出来之前,我……暂时不想跟妳说话。」
然后,他把电话挂掉了!
田可慈这次真的拿着电话发呆,一直瞪着话筒,完全不敢置信。
牛世平!那个让她差遣、呼来喝去的牛世平!笑嘻嘻的、从来不曾给过她一点点脸色看的牛皮糖!
有志气!有胆色!敢这样对她!
好你个牛世平!
田可慈简直气晕了!
恼羞成怒之际,她却无法否认有一丝日益增强的恐慌慢慢淹上来,让她开始有点喘不过气。
牛世平居然这么生气?
她到底做错什么?
该不该道歉?是不是很严重?
不,开什么玩笑,他一个大男人闹什么别扭啊!谁理他!
可是……又想到刘萱讲的,难道是自己像八九岁的小女孩,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特别别扭吗?这样不是很幼稚?
田可慈都快把头想破了,一向装不了多少心事的她,此刻真是郁闷得一肚子火无处可发,连一向刻苦耐劳的黎桦都被整得逃之夭夭,远走高飞,陪自己的另一半去日本做检查,请假数天。
然后,田可慈这才发现,一个人的她,居然这么失落。
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承认了。她想念牛世平的陪伴。想念他的温柔纵容,想念他爽朗阳光的笑脸,想念她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
这一切,她都想念。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在生气,还气得很厉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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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可慈白天还是忙茶艺馆的生意。到了晚上,灯下对着手提电脑独坐,她帮自己泡一杯热茶,总是望着屏幕发呆。
想了好几天,她实在快闷坏了,打电话找刘萱想诉苦兼闲聊,结果接电话的小晴告诉她,刘萱在医院值班。
「小晴,我问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田可慈干脆跟小晴聊了起来。她托着腮,在书桌前,瞪着茶杯上方袅袅上升的白烟。「如果王信宏,就是妳喜欢的那个男生,有一天突然生妳的气、不理妳了,妳会怎么办?」
「那我也不要理他啊!我又没有喜欢他!可慈阿姨妳乱说!」小晴尖叫起来。
田可慈把话筒拿远一点,免得伤害自己耳膜;两秒钟以后才放回耳边,皱眉继续问:「好啦,我问错了。那换一个。我问妳,如果是妳小阿姨,有一天突然生妳的气、不理妳了……」
「她才不会!我不要跟妳讲了!可慈阿姨欺负我!」小晴几乎要哭了,她嫩嫩嗓音里有着恐惧:「小阿姨不会生我的气!她不会不理我!」
「我讲错了,小晴不哭,阿姨讲错了。」田可慈叹口气。「妳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都几岁了。我只是要问……那妳告诉我,谁会生妳的气?」
小晴委屈地想了一下,可怜兮兮地答:「爸爸啊,爷爷奶奶啊,王妈啊。」
「他们生妳的气的时候,妳怎么办?」
「就……」小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耶。就哭啊。跟他们说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然后呢?」
「没有了啊,他们就不会生气了,还会抱抱跟拍拍,然后我就不哭了。」
「妳这根本是耍赖嘛!」田可慈拍了一下额头。
然后,好象拍通了什么穴道一样,她突然领悟了。
不就是……撒娇吗?小晴这一招还真的没有失败过。
那他吃不吃这一套呢?
可能……要试试看才知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