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果然是很扰人的东西。
人群聚集的地方,就很难有绝对的秘密,即使是严谨如玉衡门这样的组织亦如是。
随时都得保持最佳警备状态的生活太严肃了,让人容易觉得乏味,偶尔总得有些八卦来调剂调剂。
于是,上官朔堂半夜自阙夜薇的房间走出的传言,便不断地流窜、再流窜,直到传遍门里的每个角落。
当然,包括上官朔堂自己。
“快快快,猜猜门主跟蔷薇小姐再多久会陷入热恋之中,一个礼拜、半个月或一个月,下好离手、下好离手。”
乏味的生活里,除了需要来点八卦之外,再多点额外的刺激会更有趣。
四周围了一群人,烈正在当组头吆喝着大伙下注。
“你们在干什么?”森冷的声音自外围飘进来。
“门……门主?!”烈被吓得差点跌倒,手忙脚乱地赶紧将散乱的“赌具”给收起来,“我们……我们只是在闲聊罢了,你们说对不对?”烈干笑着并用手撞撞身旁的共犯,“对不对?”
“喔!对对对……”罗列格目惊吓中回过神来,赶紧一起串供。
“你们真的很闲,是吗?”上官朔堂目光一一扫过那群不如死活的家伙,最后停在烈身上,“烈,你赚得不少嘛。”
烈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还是得狗腿一下,“都是托门主的福。”
完了,门主脸上的笑意好深,深得让他心里好毛。
“你最好回去多准备一些赌本,因为你会输得很惨。”语带玄机地说完,上官朔堂头也不回地走掉。
与蔷薇陷入热恋?亏他们想得出来。
啊?烈眨眨眼,被这意转直下的情势弄得傻眼,门主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说他会输得很惨?
“呼!”四周响起此起彼落的吁气声,“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会被门主给宰了。”
“你们真没用!”烈不屑地朝他们啐了一口。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有人吐槽,“刚刚我看你差点抖得尿裤子呢。”
“少 嗦!”烈狠狠白了那多嘴的人一眼,“来来来,我们再继续。”
“可是门主不是说你会输吗?你还敢赌喔?”罗列格好心地提醒他。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啦。”烈信心满满地收着赌金,“喂,你下是不下,不下就快滚,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下下下,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少了我。”罗列格忙从口袋掏出钱放在桌上。
烈见大家都已下注完毕,径自将赌具收一收,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玉衡门占地十分广阔,如非刻意,想要遇上同一个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尤其,当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客人时,存心要“偶遇”在门内高高在上的门主,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尽管心中莫名的思念泛滥成灾,她还是只能无计可施地呆坐在房内,望着落地窗外的同一片景致出神。
那里有个好漂亮的花圃,植满了艳红的蔷薇,总是能勾起她深深,却又不可言喻的惆怅。
“看什么?”一进门就见她傻傻地瞪着窗外发呆,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啊?”阙夜薇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男声吓了一跳,差点跌下椅子。
上官朔堂眼明手快地拉住她,“小心。”
“谢谢。”她脸红地坐在椅子上喘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发呆的蠢样全被他看见了?好糗!
看来她得养成锁门的习惯,不然他走路总是无声无息的,要进来之前也都不打声招呼,早晚会给他吓出心脏病。
“刚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走。”
“去哪?”
“机场。”
医了几天不见疗效,罗列格也有好几个重要的手术等着他动刀,不能一直耗在门里,他想,再回机场或许能勾起她的一些回忆。
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情况也不会再糟了。
“你……不是很忙吗?”
上官朔堂看了她一眼,不否认,“是很忙。”
“其实你可以不必……呃,亲自来带我。”想起他可能是百忙之中抽空带自己出来,她就觉得很过意不去。
没错,他当然可以叫任何一个人陪她去机场,犯不着自己出门,问题是……他不想!
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不想看到她跟任何男人大亲近。
“无所谓。”他一天不在门里,玉衡门不会因此而垮掉。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悄悄抬眼看他,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惰,专注开车的侧脸却让她的心怦然一动。
“既然我救了你,就有义务让你早日恢复记忆。”上官朔堂不作正面回答。
“喔。”心有点沉,阙夜薇的嘴角小小下垂。
原来他那么巴不得她早日恢复记忆,就算他再有钱,但多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是不怎么愉悦吧?
毕竟,他又不是开救济院的。
“不要乱想。”上官朔堂低沉的醇厚嗓音滑过她心房,要她别妄自菲薄。
他只是想帮助她,这样而已,没有其它别的意思。
再回到机场,除了四周遭炸毁的墙有些尚未修复之外,并找不到特别的蛛丝马迹,再加上出入境的人潮那么多,就算有也早被掩没弄丢了。
上官朔堂跟在犹不死心,依然四下寻找线索的阙夜薇身后,脸上并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不过由于他那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再加上法国难得一见的独特东方面孔,硬是惹来机场内众女士的频频注目。
突然,四周不正常的骚动令他的警戒心倏起,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人,终于让他发现倚在柱边看报的可疑人物,那衣边的不明突出物,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枪。
再顺着看报男子往右边看,那个正在对年轻小伙子搔首弄姿的女人看起来也挺可疑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可能也并不单纯。
上官朔堂一把扯住还在四处东张西望找线索的阙夜薇,“走。”
突然被他拉住往外走的阙夜薇吓了一跳,“要去哪里啊?”她边被拉着走边问,“我还没找到线索耶。”
“别找了,我们被盯上了。”上官朔堂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并快步离开。
他当然是不需要怕他们,但碍于身边有个什么都不会的阙夜薇在场,还是先走为上策。
“被盯上?”
闻言,阙夜薇马上要转头往旁边看,上官朔堂立即压住她的头,搂着她低声警告,“不要转头。”突然被搂住的阙夜薇血气马上往上冒,压根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搂着她的那只健壮的手臂以及厚实的胸膛,只是愣愣地随着上官朔堂躲躲掩掩地走出机场大厅,迅速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后面杂沓而来的脚步声显示出追兵正随步跟上,上官朔堂边掩护阙夜薇提防后面随时而来的子弹,边紧搂住她小跑步跑至车旁,打开车门先将她塞进去,自己再跟着上车。
看他熟练地发动倒车离开,阙夜薇偏着头问:“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
对于她的疑问,上官朔堂只是紧抿双唇,专注地开车,并随时自后照镜注意后面的动向,他发现他们似乎追上来了。
银色的车身流畅地在车陵之中穿梭奔驰,间而夹杂着被追兵包抄的险象环生,阙夜薇极力克制着要自己不要尖叫,免得给上官朔堂造成精神上的干扰。
看着他修长的大手熟练地驾着方向盘,那强而有力的劲道不禁让她想起自己刚刚被搂在他怀中的悸动,血气不由得一直往上冒,让她有一股正在跟他同生共死的错觉,心里竟背道而驰地暗暗祈祷起这样的追逐永远不要停止。
就在阙夜薇正痴痴地做梦时,上官朔堂却一个紧急煞车,害得没心理准备的她猛地往前冲去,幸而有系安全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没事吧?”紧急煞车后来个大急转,他边抽空问着旁边脸色似乎渐渐发白的阙夜薇。
右手压着险些跳出喉头的心口,阙夜薇深呼吸几下,才朝他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坐稳了。”沉着地看一下后照镜,嗯,三辆车已经被他甩掉一辆了,上官朔堂打个方向盘,油门一踩又开始展现他高超的驾车技术,在拥挤的车阵中穿梭自如。
“你开车的技术真好。”惊魂甫定,她还是忍不住由衷地赞叹。
尤其是刚刚那个大急转,真是神乎其技啊!
“还好。”上官朔堂冷然以对,突如其来的赞美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逃命啊?竟还有那个心情欣赏他的开车技术?
而他的冷淡却让她误以为他不高兴自己吵到他,于是闭上嘴巴乖乖地在位置上缩好,不再打扰他。
“怎么了?”见她突然如小媳妇似地缩在位子上,上官朔堂奇怪地问。
他刚刚有打她、吼她吗?据他印象应该是没有啊,那她为什么一副受委屈的表情?
阙夜薇轻轻地摇摇头,“没什么,你专心开车吧。”
狐疑地再度瞄一眼突然变得有些怪异的她,却被眼前的致命危机逼得不得不回过神来专心应付。
狗急会跳墙,人急会开枪,当刺耳的枪声传来,上官朔堂知道自己将他们给逼急了,才会不顾一切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
当然,开枪的那个应该是菜鸟兼肉脚,所以没打中,他油门踩到底地往前飞驰,并极力往人少的地方走,免得伤及无辜。
当景象渐渐由街道转变为原野时,旁边的车辆自然也减少,于是变得更容易被锁定目标,偏偏上官朔堂今天开的不是跑车,时速上限只有一百四,怎么甩也无法甩掉后面紧紧跟随的瘟神。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悻来,车子整个打滑转了半圈之后停下来,而后面追赶的一辆车则因煞车不反而直直撞上他们。
“该死的!”敲一下方向盘,他当机立断,“你留在车上,我下去解决他们。”
阙夜薇却在他要打开车门之际扯住他,一脸不安。
“你放心,这辆车是防弹的,你不会有危险。”他以为她在害怕,于是安慰她。
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又没见过这种场面,会害怕是正常的,他不怪她。
她才不是在担心自己呢!“你只有一个人。”
“你是在替我担心?”突然了悟后上官朔堂冷笑一声,“你放心吧,这种角色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会逃是因为他懒得惹麻烦,再则也是因为她在身旁,惟恐她会受伤,而既然跑不掉,就迎敌吧!上官朔堂说得自信满满,阙夜薇却不觉得他在说大话,只觉得这样的他好帅,但心里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放不下。
上官朔堂下车后,阙夜薇只能焦急地在车上祈祷,暗暗恨起如此没有用的自己,整颗心在听到外头再度传来的枪声而整个提到顶点。
“小薇,下车。”门外突然传来敲打车窗的声音,那白净男子让阙夜薇升起一股熟悉感。
可是心却本能地抗拒他,她不要下车。
“小薇,你是怎么了?”男子脸上浮现一丝愠色,“难道你忘了你的任务吗?”
什么任务?阙夜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脸上浮现困惑。
“不要再装傻了!”男子开始气急败坏地大吼,“下车!”
“谁准你对我的女伴大吼的?”
冷然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接着一管冰凉物抵住自己的脑际,让男子倒抽一口气。
“你怎么……”他吃惊地看着横躺在四处的彪形大汉们,看来,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我怎么?”勾起怡然自得的笑,上官朔堂出其不意地将他给劈昏,并丢进后车箱。
而他这举动却让阙夜薇一头雾水,“你为什么要绑架他?”
“他有义务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边淡淡地说道,边从容地抽了几张面纸覆盖住自己的左大腿。
直到面纸被染成红色之后,阙夜薇这才发现原来穿着黑色裤子的他左脚竟然受伤了,而且血还流了不少!
“你受伤了?!”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夹杂着抖音。
“小伤。”上官朔堂对于雪白的面纸一张张地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一点也不在意,较让他惊讶的是浮在她眼边的晶萤泪光,“你哭了?”哭什么?
阙夜薇胡乱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与在意,那只会让她无意的在他面前难堪罢了,“只是沙子跑进去,我们快点回去吧。”他的伤需要尽快包扎。
“沙子!”上官朔堂有些好笑地挑高眉,这个借口会不会太扯!“原来我的车上有沙子,看来我真是太久没洗车了。”
“啊?”阙夜薇脸倏地涨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似笑非笑,“我不会叫你帮我洗的。”执意误解她的意思。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洗。”想都没想的,阅夜薇话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
气氛就这样怪异地静下来,“咳……呃,这个……门里洗车的工作有专人负责,所以不必麻烦你。”
阙夜薇则因自己莫名的举动而涨红脸,老天,她是怎么一回事,别像个花痴一样急欲表达自己的爱意!
“对不起。”垂下头,她闷闷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又不经意瞥见他还在渗血的伤口,“你的脚伤好象很严重,换我来开车吧。”
“你会开车吗?”上官朔堂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
“呃……”这可将她问倒了,她陷入思索当中,失忆前的自己会开车吗?“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她老实说。
“那我想我们还是别冒险吧。”上官朔堂似笑非笑地发动车子,受伤的左脚依旧不影响他娴熟的技术。
门主受伤的消息让玉衡门陷入一片忙乱之中,烈更是自上官朔堂回到门中开始,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跳个不停,深深自责自己怎么没有跟出去,以致害门主受伤,他这个护卫真失职。
“对不起……”自一回来便被当成透明人一样晾在一旁的阙夜薇,望着上官朔堂被烈扶进医疗室的背影,轻声说着自己的抱歉。
虽然她不知道今天攻击他们的那些人是为了什么,但却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跟自己有关,尤其那个白净男子像是认得她。
她……到底是谁?
上官朔堂面无表情地半倚在床上,任由医生在自己左脚上忙碌,对耳边所传来烈的絮絮叨念渐感不耐。
“烈,我再重复最后一次,这不是你的错。”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着想,他决定不再继续给烈“言论自由”。
烈委屈地停下来,“可是……”门主受伤是事实啊!中弹的左脚好象在指控着他的保护不周!
“好了,你去看看蔷薇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她也受到惊吓了。”上官朔堂指派任务,打算将他驱离自己的视线之中。
他实在是太 嗦了!
“蔷薇小姐那边我已经有派人过去关心了。”他可不想再让门主离开自己的视线。
上官朔堂好笑地睨着他,“烈,这里是门中。”他不觉得他的寸步不离最多余的吗?
“可是门主你的脚受伤了,不太方便。”说到底,他就是要留下就对了。
“我只是受伤,不是瘸了。”上官朔堂没好气地叹口气,恰巧电话声响起,他也就懒得再去搭理固执的烈,“喂?”
“如何,英雄救美的滋味不错吧?”敦栩恒揶揄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自电话那头传过来,令上官朔堂的眉霎时皱起来,心里问号四起。
奇怪,他怎么知道?
“关你什么事?”上官朔堂没好气地说道,边说他边怀疑地在身上东翻西找,终于在手表上发现那个超微型卫星收发器,他咬牙切齿地将它拿下来捏碎,“你们是吃饱了太闲吗?都没正经事可干了?”
该死的,看来又是谦臣的杰作。
“有啊,忙得很,你好好养伤吧,再联络。”眼见事迹败露,敦栩恒干笑两声,连忙挂上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的断讯声?上官朔堂无奈,只得低咒一声地将电话随手丢开。
“唉……”敦栩恒看着陷入一片模糊的画面,可惜地叹一声,“竟然被他发现了。”
望月谦臣朝他们神秘地笑笑,切换按钮,画面顿时又清晰起来。
“这是……”大伙疑惑地看着望月谦臣。
“他戒指上的。”望月谦臣淡淡地说道。
“喔——”众人恍然大悟,打从心底佩服起他的“防患未然”,却又不得不担心起自己何时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不过好奇心终究是战胜恐惧,他们依旧兴致高昂地看着自家兄弟当主角的免费戏码,可怜的上官朔堂,果真是误交匪类。
“这次看你还敢不敢大嘴巴,打电话‘通知’朔堂。”司空列极瞪了敦栩恒一眼。
“我怎么知道朔堂会那么精明啊?”敦栩恒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
“你以为朔堂跟你一样笨,只用下半身思考吗?”司空列极不屑地斜瞥着他。
“喂喂喂,你这话太侮辱人了喔。”敦栩恒不服气地瞪着他,“我这叫大智若愚你懂不懂?”
“是喔!大智若愚。”司空列极很不给面子地大笑三声。
“别吵了,口不渴吗?”冷饮塞进两人手中,二人一杯。”
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冷饮,心想哪个兄弟那么好心?敦栩恒与司空列极不约而同地抬头,同时爆出惊呼——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