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香绮死了!
夏昱人和小墨赶到现场时,虎仔和滴滴已等在那里了;另外出事现场围著一大群人,记者、流浪汉、计程车司机、衣冠楚楚的过路人和多得不得了的小孩子,全都聚集在出事现场议论纷纷。
夏昱人一出现,他们立即蜂拥而上。
“目前还无可奉告。”夏昱人说著,推开伸到他面前的麦克风,一手护著小墨,快速走进大楼。
“老大!”虎仔一看到他立刻说:“这边,谢香绮住四楼。李红绮也在里面。”他加了一句。
李红绮?夏昱人还来不及想些什么,一进门,一团红影即迎面扑来,他下意识拉著小墨往旁让开。
“夏督察!”李红绮人还末站稳,哭声已至:“您不是答应过会全力调查此事,结果呢?您瞧,姊姊死得不明不白,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李红绮?是她!夏昱人暗翻白眼,先动手替小墨调整鼻梁上的墨镜和帽子,确保她的模样不会被登在报纸上,然后示意她到旁边等著。小墨听话地走到角落,他才转向李红绮。
“李小姐,请你先冷静一下。目前情况我都还不清楚──”
“还有什么好清楚的!”李红绮火大地挥手,一改平日温和柔顺的模样。“那个医生根本是蒙古大夫,什么叫做自然死亡!我姊姊身体健康,活得好好的,哪那么容易就死掉!”
自然死亡?夏昱人眼底精光一闪!“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查清整个事件,绝不会教令姊含冤莫白。李小姐,你看起来相当疲倦,请先坐下,喝杯热茶,休息一下。”
“可是……”
“请坐。”夏昱人态度温和,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李红绮无奈,不甘不愿地就座。滴滴机灵地立刻送上一杯热茶。
“我们先去看看尸体。虎仔,带路。”
“是。谢女士死在自己房间里,房里的两扇窗都是锁死的,刚才我们是破门而入,因为她习惯睡觉时锁门。”虎仔简单交代情况。
“嗯。”夏昱人眼光四扫──没有歹徒侵入的迹象。最后停在死者脸上──她面容安详。
“她的家庭医师和法医都来过了。医生从她安详的脸部和无挣扎的迹象判断,她应该是在睡梦中去世。法医说,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
“唉!”夏昱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
“老大?”虎仔有些迟疑。
滴滴轻声窃笑,“一定是你机器人似的呆板声音让老大受不了了。”
“胡说什么!”
“走吧。”夏昱人突然回身走出房间,“让医生开立死亡证明,让尸体提早入殓。”
“是!”虎仔和滴滴匆忙跟上他,险险因太急而撞成一团。
“医生判定死因为何?”夏昱人又问。
“还不知道,目前只知她在睡梦中死去,无一丝痛苦。详细死因必须解剖后才能断定。”
夏昱人沉吟了下。“暂时扣留死亡证明书。”换言之,不管谢香绮死后遗产归属何人,都将暂不予赠与。“还有,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是李红绮女士。”滴滴忍著笑意道:“也是她打电话报案的。”
夏昱人又回到客厅,李红绮还坐在椅子上,情绪显然平静了许多。她一看到夏昱人,立刻追问:
“怎么样?我姊姊是被人杀死的,对不对?”
“你很希望令姊被人谋杀吗?”他挑著眉头问,一边在单人沙发落坐。
虎仔、滴滴和小墨都坐在和客厅相连的餐厅里。
“当然不是呀!只是如果你们要说她是自杀或什么自然死亡,我更愿意相信她是被人谋杀的。”
“简单说,你不相信你姊姊会自杀或因身体上的特殊疾病而突然死亡?”
“我姊姊的身体很好很好,绝对不会说死掉就死掉!”她加强语气叫道。
夏昱人微微领首,“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没错。”
“很好。李小姐,我希望你能积极同警方合作,我问什么你都要确实回答,这将有助於我们破案。”
“这么说,你也相信我姊姊不是那个狗屁自然死亡喽?”她兴匆匆地倾上前问。
夏昱人笑容很轻,语气淡漠: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睡梦中死去。死亡,一定有原因。”他强调,“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好!我什么都跟你说,你问吧。”
他也无意废话,立刻切入重点
“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唔,”李红绮沉吟著,一连串的忙乱,让她有些头昏脑胀了,“我记得,我吃完早餐了,九点……钟点女佣来过了……哎,你知道,一下子发生太多事了,我有点乱了,让我再想想。”
夏昱人并不催促。“没关系。”
“夏督察,你人真好,”她甜甜地唤,“不像有些人哪,问起案子来恶声恶气的,好像把人家也当成了犯人──我想到了,是十点半!”
她突然间大叫,把小墨他们都吓了一跳,倒是夏昱人文风不动,只抬手看看自己手上的表。
“十点半。”现在是十二点半了。问案最好在半小时内结束,他必须带小墨去吃午餐。他忖道。
“是呀,因为昨晚我和姊姊熬夜看了一部影集,很晚才睡。所以她要我今天晚一点叫她。”她多此一举的说明,不希望夏昱人误会她是个懒女人。
“你们整个晚上在一起?”
“是呀,我们一起吃晚餐,那是七点钟。一起看电视──”
“你可有发现她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嘎?哦,好像没有耶。平常我们都习惯了早睡,昨晚看那部影集真的入迷过头了。看完以后,我也很累,他也很累,都赶著要上床,我好像有听见她说要再吃一颗什么再上床睡觉,可是没什么地方不对啊。”
“吃什么?”夏昱人眼神一闪!
“嘎?”吃什么?她呆呆地。
“是吃安眠药吗?”小墨插话间。
安眠药?喔。“不是。”李红绮摇头,强力反驳:“姊姊从来不吃那玩意见,她睡眠品质最好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和她一起睡,不过我常常把她给踢下床。”她说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那么,你知道她在吃些什么吗?”夏昱人又一次提出问题。
“吃什么?有吗?”她一脸茫然。
“你刚刚不是说听见她说要再吃一颗什么再上床睡?再,就表示她之前已经吃过,也表示她这阵子都在吃那玩意见。除非你听错了?”
“没有。”她立即地再度摇头,然后又点头,“我没听错,她是说……再,对,她在吃……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最后无措地望著夏昱人。
后者无视她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迅速转向滴滴,咐吩道:“彻查死者房间每一寸土地,搜出所有能够食用的药丸或食品。”
“是!”
小墨慢慢吐气,心底不禁有些佩服起他来。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站在他面前向他求助,他居然还能不为美色所惑,意志力非凡呵。可是,这样美若天仙的美女他都无动於衷了,像她这种小家碧玉型,要到何年何月才打得动他的心?想著,小墨丧气地又垂下头。
“谈谈你和令姊平日的生活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红绮转眼又眉开眼笑,笑靥如花,“姊夫留给姊姊一笔遗产,她全存在银行,平时就靠利息过日子;我则有一栋公寓租给学生,光靠房租就可以过得很充裕。”意思说,她是个富婆,养得起自己跟别人。
夏昱人没有反应,她暗暗气结,只得再道:
“生活不虞匮乏,就是寂寞了点。平常我们会相约到俱乐部作运动,另外我还抽时间去学舞──对了,这个星期天,我在高雄有一场表演,我给你票,你来看好吗?”
夏昱人的声音同样很轻甜:“人民的保母不能在例假日休息。”赏她一枚软钉碰。
“喔。”
“你去学舞,那令姊做什么?”
“她通常都一个人在家。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去加入那个古里古怪的教会。”
“你好似对神圣教会恨反感?”瞧她表情扭曲的模样,他不由得有此一问。
“那个教会叫神圣教会?名字倒是不错。”
“你不知道教会的名字?令姊没提过?”这就怪了。
“没有,她什么也没跟我说。”李红绮摇著头,有些气忿道:“督察,你不知道,姊姊自从加入那个教会后,整个人也变得古古怪怪的。她每天下午都要出去,说什么要和教友们聚餐,回来总显得一副很兴奋的模样,可是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
“唔。”
“老大,在谢香绮房里,搜出这些黄色药丸。”滴滴回覆道。
夏昱人示意李红绮看看。
“不。”她打量那些药,摇头说:“我从没看过。这些是维他命吗?我完全不知道她有在吃这种东西。”
“送到化验室去。”夏昱人简单说,边站起来,“今天就问到这里,不打扰你休息,我们先走了。”
“啊,已经快一点了,督察要不留下来用完饭再走?女佣作饭很快的。”
“不了。你看起来很累,早点休息。”夏昱人拥著小墨走向门口,李红绮心急地追出来,见到屋外满满人潮,才退回去。
“那……督察,再见。”门当著她的面摔上,她不禁恨恨地跺脚,气嚷:“可恶!那个不解风情的大笨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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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昱人他们后来是叫便当,在侦查室里吃。
因为小墨食指不能弯曲,夏昱人叫了四个炒饭和一些配菜。他让小墨用汤匙吃饭。
“我们跟踪谢香绮只有短短六天的时间,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个生活相当刻板的人,每天做同样的事,在固定时间出门,固定时间回家。”
虎仔说完,等著夏昱人提出问题,等了良久,夏昱人始终没有说话,他疑惑地回头,愕然发现他英明神武的老大正用一双筷子,专注地替小墨剔除鸡肉上的骨头。
他剔掉骨头,把鸡肉放到小墨便当里,然后又替她夹菜,边道:“不可以偏食,芥兰菜也要吃。”
“芥兰菜不好吃。”
“豪油芥兰滑滑嫩嫩的,还不错吃,试试。”说著,夹一筷豪油芥兰喂她。
小墨高高兴兴地吞下他的爱心。
虎仔看得大翻白眼。现在他知道夏昱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筷子外再摆一双筷子了。
“喂。”滴滴扯扯他的袖子,他转头,看到滴滴指著自己半空的便当盒。
虎仔了然地领首。明白了,不用管他们,先喂饱自己。
小墨咽下最后一口饭,然后汤匙一抛,整个人往后仰。夏昱人看得皱眉,“你吃饱了?”满满的便当盒只吃掉三分之一,她的食量也太小了。
“嗯。”她摊在椅背上,摆了摆手,“我吃得很饱了。”
夏昱人眉头拧得更深。是不是小墨一向就吃得不多?难怪她一直瘦得像排骨般。他不满地忖道。好吧,少量就多餐,这不难的。
他也推开自己面前的便当,“刻板的生活,每日相同。那么死亡当天,她的行踪呢?”
“啊?”虎仔楞楞地,嘴巴半开,还看得到他嘴里未咽下的那口饭。老大有听到他刚刚讲的话?神!真神!
夏昱人等不到回答,转过头看他。
“噗!”虎仔呛了下,忙道:“死亡当天?哦,她和李红绮女士一块吃早餐,一块上俱乐部,在九点半的时候。中午她们在家用饭。”
“她们请有钟点女佣和厨子,负责三餐和环境整理。”滴滴补充说明。
“下午二点钟,李红绮先出门,搭计程车去学舞。谢香绮女士在半小时后出门,她撑伞,一路步行到中正路上的清嵩楼喝下午茶。”
“清嵩楼是两年半前才开始在中正路上开的一家复合式茶艺馆,二十四小时营业,距离谢香绮住的地方并不远,步行过两条街就到了。”
“另外,她有每天下午到清嵩楼喝茶的习惯。”
“每天?”夏昱人质疑。
“是,每天,风雨不断。”虎仔强调地点头,“据邻居宣称,谢氏姊妹最近一次吵架就在半个月前。那天北台湾发布台风晋报,风很大。她们站在门口争执,谢香绮要出门,李红绮试图阻止,吵闹得相当大声,最后连邻居都出来看。邻居叶太太表示,她也帮忙劝过架,可是谢香绮的态度很坚持,她说就算没有计程车她也非去不可,最后她还是出门了。”
“嗯。”夏昱人替小墨倒热茶,用眼神示意她趁热喝,“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到清嵩楼喝茶?”
“就在她加入神圣教会后不久。”虎仔顿了下,又道:“老大,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我们调查过的所有死者,包括蔡氏夫妻,好似都在清嵩楼喝过茶。”
“什么?”夏昱人迅速回过头来。
虎仔抓抓头发,有些迟疑:“我们不能够很确定啦。”
“那又为什么做如此假设?”
“怀疑是从蔡丽丽太太开始的,”滴滴解释道:“她因为跳楼自杀,又没有任何亲属,所以遗物还留在警局里,我们意外查到,在她的遗物中有一张清嵩楼开的发票,发票日期在她自杀前半个月。”
虎仔接道:“另外那个两个月前在自家心脏病发的……韦女士?”夏昱人领首,表示自己还记得,他於是又说:“我们在她的遗物里也找到清嵩楼开的发票。”
“另外的章杰太太和埃弗伊女士,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无从考证。”
“可是我们有理由怀疑,所有被害人应该都去过清嵩楼喝茶?”夏昱人沉声道。
“嗯,只不过他们去的次数不像谢香绮太太那样频繁。”虎仔又抓抓头发,“当然,这只是我们初步假设。”
“如果假设是真,那间叫清嵩楼的茶馆就很有问题了。”小墨轻声说,手捧著一杯热气蒸腾的热茶。起风了,在秋意凉爽的十月天,能喝上一杯馥郁香浓的茶,真是无与伦比的享受。阿昱真是懂得生活。她跟著瞧了瞧他的动作,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夏昱人双手握著保温瓶,没有说话。
室内有一段时间的静默,然后,夏昱人猛然放开双手,坐直身子。
“然后呢?六天的跟踪还发现些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在茶壶里注入沸腾的开水。
虎仔不敢怠慢,快手翻开另一宗档案,“我们还发现,谢香绮和一位叫朱絑的女士过从甚密,每天上清嵩楼前,一定会去电或亲自到她家约她一同去喝茶。”虎仔还待再说,手机突然响了,他忙说声抱歉,起身走到角落接听。
滴滴接道:“老大,谢香绮和朱絑是在俱乐部认识的,据说,朱絑本人对喝茶没多大兴致,十次邀约她顶多去四次。”
夏昱人点个头,没有开口。滴滴又问:
“也要派人跟著她吗?”
有这个必要吗?他微皱眉头。
“老大,”虎仔突然回过头来,声音古怪地报告:“兄弟们刚在基隆海边发现一具女尸,证实身分是现年四十七岁的朱絑。”
夏昱人蓦然昂首,一脸吃惊地听他续道:
“初步判定,朱女士是因为酒醉驾车,失控落海。”
一时间,室内四人都没有说话。小墨用双手环抱住自己,有一股深沉的战栗从四周涌现出来。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时间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最后还是夏昱人抬头打破沉默。
“虎仔通知兄弟,把朱絑的尸体送回来,和谢香绮的尸体一块解剖。”
啊?!“好。”虎仔连间为什么的气力都没有了,机械化地打开手机,拨号传递讯息。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夏昱人说著站起身。
“老大,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去喝茶吧。”他眨了眨眼睛,“一人一天,到清嵩楼去喝茶。”
啊?虎仔张著大嘴巴,完全呆住了。夏昱人带著小墨走出去。滴滴有趣地瞧著他的大嘴。哦,有三颗蛀牙。
“喂,你可以闭嘴了,老大已经走远了。”她说著,拍拍他的脸颊。
虎仔咽了口口水,“我没有听错吧?老大要我们去喝茶?”
“嗯。”滴滴哼声道,伸手去拿茶壶。刚刚就觉老大泡这壶茶好香,不知是什么茶叶泡的……咦?“空的?”她不信地摇摇茶壶,又探头看看壶内。“真的是空的!”
记得老大只倒给小墨一个人喝呀,小墨一个人喝光一整壶茶?
对了,这也是老大第一次在讨论案子时泡茶。他知道小墨喜欢喝茶,所以特地在饭后为她泡一壶茶?好好喔!滴滴羡慕地想,哀怨地看著虎仔。
刚巧虎仔也看著她。“老大要我们去喝茶,你说,他会不会允许我们报公帐?”
笨蛋!滴滴大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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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入帐?!”突然爆出大吼,使得电脑萤幕跟著闪烁摇晃。“为什么没有入帐别怎么可以没有!”他惯怒狂吼,凌厉的气势令人畏惧。
可惜立在角落那名高挑姚女子没有反应,精致的面容上毫无表情,身子直挺,动也不动。
“为什么没有入帐?!”他再一次高叫,“我在问你为什么没有入帐,你听见没有?!”他逼到她面前质问。
女人微微皱眉,因为长者的口水已经喷到她脸上。
“说话啊!为什么没有入帐?那笔汇款到哪里去了?”
“你凶恶的表情好似在说我吞了那笔款子。”女子淡淡出声,声音轻甜,带著不习惯说中文的怪腔。
“难道不是?!”他尖声道:“那你说,那笔款汇到哪里去了?”
女子扯动嘴角,似在嘲笑他的无知,“别忘了我们同在一艘船上,船沉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那笔款子呢?还有谁胆敢拿我的东西?!”
钱钱钱!肮脏污秽的脑袋里除了钱还是钱,畜牲的气味令人作呕。女子不屑地撇嘴。
“款项根本没有汇进来。”
长者盯著她看,凶狠的目光似想将她拆吃入腹。
“有警方的人介入这件事,传出消息说,在死亡原因未证实前,暂不给予死亡证明书。”女子冷静地说。
“调查死亡原因?”长者歪歪头,神情古怪,然后突然笑出声,“哈!要查就去查吧,就怕他们一辈子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哈哈!”
女子蹙眉,不认同他大放厥词的狂妄态度。
“我觉得你这次的行动太仓卒、太冒险了。行动前你为什么没先和我商量一下呢?”
“没必要。”他挥一下手,语气果断而强势,“我对自己研发的药有绝对的自信,那些警察就算把尸体拆开来查,也只能知道是心脏病猝发罢了。”
“可是台湾警方已经注意到这件事!”女子气嚷。
“那又如何?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所以你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杀人!我劝你还是小心些,俗话说,被路走多了,还是会碰上鬼的。”
长者回头,蹙眉看她。“你这是在指责我?”
“我是在提醒你,警方已经在汪意这件事,你也清楚我们干的事有多么天理不容。如果让他们查出些微蛛丝马迹,他们会像狗咬肉般紧咬不放。”
长者仍盯著她看,眼神怀疑里带著刺探。
“听你的口气,敢情你是后悔了?”
女子冷笑。“我有后悔的余地吗?我可没忘记我们同在一艘船上。”
“你知道就好。”长者嗤道:“有时间在这里指责我,不如想想如何尽快将款项弄到手,那才是你该做的事。”
女子瞪他一眼,续问道:“你杀谢香绮,我没有话说,但是朱絑对我们尚未有贡献,你为什么把她也杀了?”
“我没有杀她。”
女子睨他一眼,摆明不相信他的话。
“我真的没有。”长者摇头,沉吟道:“我猜她应该是受不了药效,神志不清,才会一头栽进海里。”
“你既然知道她承受不了,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重剂量的药?”
“你知道什么!那女人对我们有所怀疑,如果不给她下重药,难道你要让注她出去大声嚷嚷吗?”他们相互对峙著,良久,长者缓慢地吐气。
“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我太急切、太大意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於事无补,顶多我以后更小心就是。你也别再生气了,尽快去把那笔遗产弄到手,这对你我都好。”长者温言相待,女子也不好恶言相向。
“知道了。”她回答。
黄昏的夕阳透过窗棂洒落,他们分坐两隅,心中各有所思,千回百转的心思已不若以往般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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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老,你在忙吗?”
夏昱人用手捂著鼻子,在解剖室外探头,没有走进去的意思。
“是谁在外面?”
“是我夏昱人。你忙吗?可以出来一下吗?”
“喔,等等呀,我就来。”半晌,从里头走出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家,一头白发,连眉毛部白了。“进来呀,你干么杵在那里?”
“不用了,彭老,你忙完了吗?我想和你谈谈。”
“是要谈你让人送来的那两具尸体?那就进来。”
“彭老,您老就别为难我了。”夏昱人苦笑。
“又是为了那小妮子?”他了然地打鼻子里出气,“我就是不明白,解剖室的味道又怎么了?不喜欢闻,那就别跟嘛。”
“彭老,您老人家别和小女孩计较好吧?就当看我面子可以吗?”一直没有告诉彭老,那次小墨来解剖室,出去后就直奔厕所,大吐特吐起来。
不论小墨那天是吃坏肚子,抑或真受不得解剖室的味道,他都不愿再冒险,不想再经历自己在女厕外坐立难安的心情。
“就当我拜托您,去换套衣服,我在外头等您。”
“还要换衣服?!”彭老叫道,嘀嘀咕咕往内走,“毛病真多。”
夏昱人歉然地笑著,身子往后退,再离解剖室远点,小心不让自己沾上解剖室里的死人味──小墨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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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在咖啡厅里等著夏昱人带法医来。桌上一壶花草茶,由热放到冷,她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讨人厌的老头子,一定又是他,像只乌龟一样拖时间。”她嘟著嘴。
“小墨。”夏昱人拉著彭老,终於出现。
“嗨,阿昱,这边!”
夏昱人拉著彭老过来,彭老不忙著坐下,直直走到小墨面前。
“臭丫头,你刚刚偷骂我对不对?”他故意靠得她很近。
果然,小墨掐起鼻子。“才没有,你坐好啦。”
“没礼貌的小丫头。”他撇嘴,头探到她面前,“真的没有?可是我觉得耳朵好痒,好像有人在骂我。”
那是你人缘太糟,得罪的人太多了。
“哦,你骂我,我听见了!”彭老嚷道,身子倾斜,差一步就要跌到她身上去。
“讨厌,你走开啦!”
夏昱人请服务生换一壶新茶,一回头就瞧见彭老在戏弄小墨,他忙拉著他坐好。
“别玩了,彭老。”
“你就会让她!”彭老对他吹胡子瞪眼,“这小丫头多没礼貌你知道吗?你你你的叫,也不懂得尊重我。”
“您老同一个小辈计较,不也为老不尊?”
“你……哼!”他气呼呼地,又无言可辩。
“好了,别生气,我们谈正事要紧。”夏昱人温言笑道──顺手替他和小墨倒茶──随即神色一正!“言归正传,我让人送去的那两具尸体和那些黄色药丸,您查出什么了吗?”
“说到那两具尸体,我倒要问你,怎么连落海淹死和心脏病发的你都送来?下一回你不会连车祸死亡的也送来要我解剖吧?”
就算彭老借题发挥,夏昱人依旧含笑应对。
“您说他们一个是淹死,一个是心脏病发?”又是最平常的死因!
“抱歉,您知道,我最近在查一桩宗教杀人案,这两位死者都是我调查的对象。他们的死因或许无甚怪奇,但是却死得太过突然,尤其死亡时间巧合得匪夷所思。所以,我怀疑他们的死亡背后大有文章,才会请您解剖,希望找出原因。烦劳您老来解剖。
彭老停了半晌,好一会都没有话说,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我老头子今天算是服了你,我敬佩你修养好,我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你。没错!你的怀疑成真了,那两个人的死亡背后的确大有文章。”
小墨好得意、好高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头,他在称赞阿昱耶!小墨决定,以后对他好一点!
“那你就快说呀,有什么文章?”她催促道。
你?“别插嘴,笨丫头。”
“哼。”讨人厌的臭老头!
“的确?您用肯定语气,莫非您有确切的证据?”夏昱人缓声问。
“我当然有!”彭老自豪地仰起头,“我详细查过,死因不奇,但是我却在她二人体内找到一样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小墨立刻追问。
“NBD3”
“嘎?”小墨怔住,表情有些呆楞,“那是什么东西?”
彭老表情凝重。“是硝酸甘油和异山梨醇二硝酸盐的混合品,一种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药物。”
“我不太明白,”小墨一脸茫然地摇头,“你扯这个做什么?”他们又不读医。
“彭老特别提到这种药品的来源,是因为它不寻常吧?”
“没错。NBD3是禁药,早在四年前就被美国政府禁止使用。”
美国?夏昱人挑挑眉头。
“好,NBD3是禁药,应该被禁止使用,可是你在两名死者身上发现,然后呢?你到底要说什么?一次说完好不好?你这样说说停停的吊人胃口,很气人耶!”小墨不满地叫道。彭老说话速度极慢,说完一句又要停上好久,停得人很不耐烦。
“我这不是要说了,你有点耐性好不好?”彭老对她皱眉瞪眼,续道:“我刚说过,硝酸甘油和异山梨醇二硝酸盐是治疗心血管疾病的处方剂,更正确的说,是治疗和预防心绞痛的药剂,它属於医师处方篓,配药时须有确切的剂量标示,因为这两种药都会产生头昏、头晕,甚至视力模糊的副作用。”
夏昱人把一只手盖在小墨手背上,安抚她躁动不安的情绪,才使她没开口打断彭老的叙述。
“四年前,美国一个细菌学家利用一种微生物,巧妙地把硝酸甘油和异山梨黎醇,二硝酸结合,研发一种新的特效药NBD3。
“细菌学家用一个心绞痛的病人作实验,NBD3的效果极佳,病人立即止住心绞痛。但是作用力强的药,副作用便高,病人昏昏沉沉视力模糊,最终昏睡过去。他没有再醒来,两个小时后,医生宣布死亡。”
小墨呆呆地看著他,然后反应过来似地惊呼一声:“天哪!”
“在睡眠中无声无息的死亡?”夏昱人声音轻缓,像是问人,也像自问。
“没有错,”彭老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服用过量的NBD3会置人於死。”
“呼,老天!”小墨长长地吐气,而后仰头问夏昱人:“在睡觉的时候死掉,你的被害人,有好几个是这样死的,对不对?”
夏昱人拉过她来,在她发心印下一吻。“聪明的女孩。”他说。
小墨一下胀红了脸,垂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彭老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端起夏昱人倒的茶来喝,嘴角漾开满足的笑,然后甘心地结论道: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病人家属执意要告细菌学家,虽然最后没成功,但是美国当局立即将NBD3列为禁药,禁止使用。那位细菌学家也黯然离开学校,从此不知所踪。当然这件事也就被压下来了。”
所以虎仔他们才查不到。“知道那位细菌学家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叫安什么的,”彭老耸一下肩,“忘了。”
“应该是叫安德森。”夏昱人念道。
“嘿,对,就是这名字!”彭老讶异,“咦?你怎么会知道?四年前你还是个小警察吧?还是你有医学界的朋友?”
夏昱人没有回答,微微冷笑起来。事情愈来愈清楚了!
“还有什么讯息吗?”他问。
“你这小子倒精,是还有一件事。只不过,”彭老搔搔下巴,犹豫不决,“我也不确定这件事重要不重要。”
“你就说嘛,重不重要让阿昱件判断。”小墨怂恿道,换得夏昱人一抹笑。
彭老来回看著他俩,终於重重点头。
“好吧,我就学你这丫头一回。”
学我?小墨皱起眉,询问地望著夏昱人,后者微微笑著,对她摇摇头。
“你们知道维生素C的特性吗?”
什么?小墨再一次呆住。
“你刚才在说什么?”这两句话都听不懂,小墨不禁发起脾气来。
“彭老是说,NBD3同维生素C一样容易流失。”夏昱人轻声解说,边伸手拉小墨坐下,边瞪了彭老一眼。
小墨慢慢坐下来。“NBD3同维生素C一样容易流失?”
“彭老指的特性,应该就是说这个。”夏昱人温言告诉她。
“哦。”
看她呆头鹅似的表情,彭老忍不住又笑起来。
“没错,NBD3在人体内极容易流失。如果你再晚半小时把谢香绮送来,我也许就查不出NBD3了。”
小墨先是楞著,然后突地叫出声来:“重要!这件事太重要了!”
真的?彭老被她吓了一跳,再挑眉问夏昱人。
夏昱人一边对他点头,边又伸手去垃小墨,却被小墨反手抓住。
“你之前找不到那些心脏病发人的死因,就是因为NBD3流失了!”
夏昱人突然觉得有点想笑,抿著唇颔首。
“那么,我们可以说那些心脏病发的人都是因为NBD3致死!”
这么说就太过武断了。“你先坐下好吗?你也不想引人注目吧?”
引人注目?小墨抬头一看,才发现几乎全咖啡厅的人都在对她行注目礼。她一下胀红了脸,急忙坐下。
彭老摸摸鼻子,也觉尬尴。他对埋在夏昱人怀里的小墨抬抬下巴,眯著眼对著夏昱人,意思在问:这么神经质的女伴,何不干脆甩掉她?
夏昱人蹙眉,警告似地对他摇头。彭老於是耸耸肩,不再自讨没趣。
“小墨?”
“我觉得好恐怖喔!”她头没抬,声音由他胸膛里传出,闷闷的。“一个细菌学家,一种新药,居然就可以无声无息的置人於死,杀人好像一点也不稀奇。”
夏昱人怜惜地顺抚她长长秀发,没有说话。
“杀人原本就不难。”彭老语气沉重,“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只要一把尖刀刺中心脏,就足以置人於死,何况是这种药效极强的药。”他倾近小墨,对她眨著眼睛。“杀人不难哦。”
“讨厌!”小墨娇嚷,更往夏昱人怀里钻。
“或许吧,但是杀人就一定要受法津制裁。”夏昱人手劲轻柔,声音却铿锵有力,坚定地宣告自己的立场。
“好,”彭老赞赏地竖起大拇指,“对了,你送到化验室那些黄色药丸,也查出里面含有大量的NBD3。”
夏昱人面无表情。
“我敢跟你打赌,不管是谁服用了那些药,只要他连续吃上一个礼拜,保证翘辫子。”
还是没反应。不好玩!彭老无趣地撇嘴,站起身来。
“该说的我全告诉你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今天谢谢您老了。”
“嗯。”他挥挥手,走了。
夏昱人目送他离开,回头对服务生示意。一客香蕉船不久就送来了。
“小墨,快点把东西吃了,我们好走了。”
她抬头,颇感意外。“我没叫香蕉船呀。”
“我知道,我替你叫的,快吃。”
又吃?奇怪,阿昱最近总是要她吃东西。“我们一起吃?”意思是,你喂我,我喂你。
“好。我先。”夏昱人简单点头,反正他的用意只是要小墨吃东西。“来,打开嘴巴。”
“嗯。”小墨甜蜜蜜地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