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机场大门,薇莉下意识地扶了扶脸上的墨镜。白雪反射的强光映得她一夜无眠的双眼分外疼痛,而熙来攘往的车阵和人潮,提醒她已经到达了芝加哥──她当初一心逃避的城市。
她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强迫自己鼓起勇气。昨天,在狠狠地痛哭一场后,她第一次真正地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情感……还有恐惧。
对,是恐惧!多年来,她一直不肯承认罗恩带给她的,不仅是梦想幻灭的痛苦,更使她丧失了信任和爱的能力……她害怕承认这一点,因为这显示出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失败了。
这几年来,薇莉一直追求着事业成功和生活上的精确无误,希望藉此向罗恩证明,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小老鼠,她也可以凭自己的双脚站起来。然而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在她千方百计地想要证明她早已摆脱罗恩带给她的伤害时,却不自觉地落入了另一个制约的陷阱中──她仍然生活在他的阴影下,不敢敞开自己的心房。
薇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她以为自己成功地开创了另一个人生。她塑造出李奇恩小姐,用她强硬干练的外表来埋葬那个敏锐易感的薇莉,把心中的伤痕踢到内心深处,任由它在角落里溃烂。她其实是一个懦夫,用全然的逃避来代替勇敢的审视自己。
尼克指控的话语,不断在她的耳畔回响着。她是在惩罚自己没错,为当年错误的婚姻一遍又一遍地惩罚自己。她只是没想到,她同样地也惩罚了尼克,用他的爱来伤害他。
现在,她回到了这里,强迫自己面对急欲掩藏的过往。她必须先找到真实的自我,才能真正地接受尼克的爱……并予以相同的回报。
她爱尼克,薇莉已经不想对自己否认这一点了。尼克穿透了李奇恩小姐冷漠的外壳,唤醒蛰伏已久的薇莉。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勇敢地站出来。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配得上尼克。
* * *
投下门铃的那一瞬间,薇莉的手还是有些颤抖的。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她稳稳地压下那个按钮。她必须如此,要不然她一辈子也得不到解放。
她到芝加哥已经两个多礼拜了,这段时间内,她拜访了几位过去的朋友,他们大部分对薇莉的改变感到惊奇,但是都抱持着肯定的态度。尤其是薇莉大一时的室友莎莎,虽然她们两个好几年都不曾联络过,但是莎莎的热情仍不减当年,她还是像当初那个忠诚的死党,倾听她的烦恼,并中肯地给予建议,她告诉薇莉如果她不能试着原谅罗恩,那她就会永远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虽然觉得莎莎的话实在太难达成了,薇莉还是很感激她,并且好后悔那时候为什么要为了想彻底忘记和罗恩的关系,而连带地也切断了她与朋友间的联系。
现在,带着莎莎的忠告,以及这几天累积的勇气,她要前来完成这么多年来一直逃避的事。她要面对罗恩,学会真正不再在意他。
薇莉拉了拉外套须口,芝加哥的冬天还是像记忆中的那么冷。她再一次接下电铃,不准自己临阵脱逃。
「谁啊?一大早的……」门开了,一个犹带睡意的诅咒声响起。但是一等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开门的男人立刻改变了态度。
「是你呀!」微带尴尬的声音。
「对!我可以进去吗?」真正看到了罗恩,薇莉的心情反而笃定了不少。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罗恩和以前一样,是那个有着灿烂金发的万人迷,但是,仅此而已。薇莉发现自己第一次能冷静客观地承认这一点,也许她已经对他免疫了。
「罗恩达令,是谁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内室里传了出来。
薇莉的反应都让自己吃了一惊──她居然笑了起来。「唔,似乎我来得不是时候。」她轻松地说。
罗恩略带惊讶地看着她,他记得要是在以前,薇莉早已经板起了脸。可是,眼前这个薇莉似乎不大一样,几年不见,她不但没有显老,反而变得更美丽了,拥有一种成熟自信的女人才能散发出来的特殊风情。他的双眼微瞇了起来。
「任何时候,你都是最受欢迎的。」他故意沙哑地说,还摆出浪荡子的笑容,这副表情不知迷倒了多少女性。
「我看不大好吧。」薇莉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演,只想到房间里的女孩。不管她是谁,总不会希望自己的床头伴侣邀另一个女人进屋吧!
罗恩没花时问探究薇莉在想什么,宜觉地以为她的迟疑是因为吃醋。他得意地笑了起来,用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别理她,逢场作戏罢了。快进屋来,如果你不喜欢,我马上叫她走。」他转向屋内。
薇莉止住了他,「不,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到芝加哥,顺道过来看看。」她又笑了起来,这次是对自己。她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的噩梦,就这么轻易地解脱了。再次看到罗恩,再次目睹他的「逢场作戏」,她的内心却像平静的湖水,一丝波纹也没有,她原先担心的痛苦一点都没发生。
罗恩眩惑于她神秘的微笑,他不记得薇莉曾经这么迷人过。他全身的男性细胞都活络了起来,那份渴望比当初娶她时还更强烈。
基于过去对女性无往不利的经验,罗恩并没有看出自己的失败,仍然以为薇莉的拒绝只是故作矜持,他一向自诩了解女人的小把戏。罗恩扶住门框,露出一个性感的笑容,「别这么狠心嘛!我的小薇莉。」他软语央求,吐出一堆肉麻兮兮的话。
薇莉为整个情况感到好笑,都三十出头了,罗恩怎么还搞这套把戏?她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薇莉摇摇头,不忍心再看到一个大男人还这样子耍嘴皮,她坚定地拒绝他的邀约,「不用了,谢谢你,我马上要走了。」
即使鲁钝如罗恩,也看出她是认真的,他吃惊地看着她,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魅力居然失效。「那你来做什么?」他懊恼地问,不再费事摆出那副迷人的嘴脸。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要来面对一场噩梦,」薇莉定定地凝规他,注意到他的眼角因年纪和放纵而留下的皱纹,她想起莎莎告诉她的话,心中最后一丝阴影也消失了。薇莉平静地看着罗恩,「可是,我只找到了一个还没有成熟的老孩子。」她投给目瞪口呆的他最后一抹微笑,「我是来告诉你,我原
虽然,薇莉确信罗恩一定不了解她在说什么,可是她并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便转身大踏步地离去。
和当年离去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她是真正解放了!
* * *
虽然仍有一个多月的「休假」,薇莉决定还是先回巴尔的摩的公司一趟。她沉稳地走过那些好奇的眼光,即使她已经不在乎了,她还是很高兴那些眼光中并没有带着恶意,也许,是找到了其它闲磕牙的题材。她走到查理的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简短而暴躁的声音。
咦,查理听起来像是刚拔了牙,薇莉希望自己带来的消息能使他快乐一点。她开门走了进去,「查理……」
「薇莉!」没等她说明来意,查理就从桌后跳了起来,热切地望着她。「你总算出现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薇莉忍住提醒他自己是被强迫「休假」的冲动。
「有好多企划案等着你去执行呢!我叫美琪想办法联络你,可是都没用。」查理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并没有注意到薇莉的反应。
「我去芝加哥了。」薇莉好不容易插上一句。
「芝加哥?到那种地方干什么?算了,回来就好,哪,我手头就有一个案子,有个地方有点问题……」
「对不起,查理。」薇莉赶快阻止查理去拿资料,「我是来辞职的。」
「辞职?」查理似乎一时会意不过来,好半晌他才爆发出来。「辞职!在这种时候你要辞职?你不晓得有多少厂商指名要你吗?他们说只有你可以说动那个雷辛斯基出来拍广告。」
「很抱歉,如果带给你不方便的话。」薇莉冷冷地说,最后一点愧疚感都消失了。原来查理要她回来的原因是这个,而不是她卓越的工作能力。
「不方便!你这一走,公司损失了……」薇莉迳自走出门,把查理暴怒的声音关在门后。
「薇莉,你总算回来了。」拦住她的是美琪。
薇莉的表情软化了下来,「美琪,对不起。我是来辞职的。」
「我很遗憾。你不在,一切都不同了。」美琪的双肩垂了下来,但没一会儿又振作了起来,「不过,我支持你,在经过那种待遇后,谁还受得了。」
「谢谢!」薇莉笑了起来。
「我把你拦下来不是为了这个,」美琪忽然压低声音,把她拉到旁边,递给她一个信封,「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薇莉没费事问那个「他」是谁,信封里那张入场券说明了」切。
「你离开的第二天,他像个疯子似地闯进来,问我你去了哪里。我发誓、赌咒了以后,他才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等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才拚命向我道歉。」美琪偷瞧薇莉的表情,这才满意的继续,「后来,他又来了好几次。最后他交给我这个信封,请我代转。现在他每天都打电话过来,打听你的消息。」
「他还是回来找我。」薇莉喃喃地说。她原本还在担心要怎么向尼克开口,在她那样对待他之后,根本不敢奢望尼克会回头找她,他也是个骄傲的人。
「从来没有看过那么痴情的人,」美琪不放松地刺激她,「你没看到他那天一脸惨白的样子。他告诉我他问过你的邻居,只知道你拎了个提箱出门。他担心是他说了一些重话,让你负气离开的……对了,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呀?」美琪好奇地问。
「一些真话。」薇莉回答,不愿再多说,她有许多事要做。「美琪,谢谢你。我要走了,等我回来再好好谢你。」
「去哪里?他今晚还会打电话过来……」美琪看着已经路远的薇莉!只好把话硬生生地打住。她摇摇头,微笑地发现她的前任上司也会有这么匆忙的表现。
* * *
「你还记得那个赌吗?关于退出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任何要求?」
「薇莉?」尼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甩甩头,迟疑地又问了一句,「薇莉?真的是你吗?」他瞪着门口苗条的身影。
「尼克!」不等他再问,薇莉已经冲上去抱住他的颈子,眼泪顺着他的衬衫滑落。「尼克,对不起。」她哽咽地说。
「别哭,别哭,」他的声音却也是微微地颤抖着,「你来了就好,我本来还想放弃希望的呢。」
「放弃希望?」
「是啊。美琪告诉我你去了芝加哥一趟,然后回公司辞职。她说你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她也不晓得你去哪儿。我本来很高兴,猜你是来找我,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我以为……」尼克中断话声。
「以为我一气之下,跑去找罗恩了?」薇莉帮他说完。尼克并没有反驳,只是忧愁地蹙着眉。
「你这傻瓜!」薇莉破涕为笑,没想到原来尼克也和她一样,对对方这么没把握。
「我是很傻,」他苦笑着承认,「我知道不可能,可是我克制不了我自己胡思乱想。我怕你到芝加哥,又被那个花言巧语的家伙给骗了……」尼克愈说声音愈小。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薇莉搥了一下他的胸膛,满意地听到他轻哼了一声,才叹气说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想想我看男人的眼光,难怪你会担心了。」她想起自己还曾经要尼克帮她追查理,而后者正如尼克所说的,只是个自私自利、装模作样的混蛋。
尼克颇为赞同地点头。薇莉忽然从他怀里踱开,双臂交握在胸前,「不过你猜对了,我是去见罗恩,」她假装没有见到尼克突然又转回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罗恩还是像以前一样英俊,也还是口口声声爱的誓言,彷佛我们根本不曾离过婚,他也不曾那样伤害过我。」她停顿了一下,喃喃地说:「要是再早一点,说不定我还是会被他说动了呢。」
尼克的脸色已经变成铁青色了,他挣扎了半天,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但是我认识了你。」薇莉接下来的话让尼克松了一大口气。她直直注视着地,目光如星星般闪亮。「直到我认识了你,我才知道过去对罗恩的感情,只是一种迷恋。我胡里胡涂地嫁给他,为他放弃了自我,还以为这就是爱情。可是我现在知道这是大错特错的。」
尼克着迷地注视着她,这个从冷硬外表之中蜕变而出的薇莉,简直是在发光了。她直视着他说出内心的想法,不再保留。「我到芝加哥去,是要面对我自己,我不要再像一个懦夫一样,把眼睛蒙住,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必头去找罗恩,要不然,我一辈子都没办法真正爱人,你能了解吗?」
「我知道。」尼克轻轻地说。他那天之所以会这么生气,也是为了这个。他知道薇莉其实还是没从她前夫的阴影下解脱出来,她仍然受制于罗恩而不敢献出自己的心。
「那天我见到了罗恩,」她微笑了起来,「他是没变,可是我清醒了。我能够直视眼前那个男人,以及他对我做过的事。过去我一直痛苦,他一再对我撒谎,让我怀疑爱情的价值。可是,那天他使我看清了,我们两个根本不曾相爱过。我原谅了他对我所有的伤害!因为他不曾──以后可能也不会──享受到真正的爱情。我现在只有可怜他,而不再恨他了。」
「你完全自由了?」尼克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完全自由了。」薇莉笑着再次投入他的怀里。
「以后别再那样吓我。」尼克拥紧她,喃喃抱怨着。
「吓你什么?」她抵在他胸膛上,嘴角悄悄地扬起。
「像那样不告而别,还有,」他赌气地说:「读我差点以为你又被罗恩骗了……你明知道我英文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很容易听错话的。」
「那以后我不能随便开玩笑罗?」她板着脸,可是眼睛却飞舞了起来。忽然,她大叫了一声,「哎呀!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尼克怀疑地看着她。薇莉递给他一本杂志,上面画满了色彩续纷的卡通!显然是给孩子看的。
「这是……」他疑问地看着薇莉翻开的那一页,那是一篇短短的文章。等到他看清作者署名,才惊呼了起来,「你写的?」
「对!」她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具奋。「我发现我并不是很喜欢广告企划的工作,我想到从前的梦想,如果不试一试,我会一辈子后悔的。」
「太棒了!」尼克抱起她旋转,心里着实替她高兴。他早就看出薇莉有感性的创作者气质,只是被她自己硬生生地压抑住了。
「这只是一篇短短的故事,描写一个小女孩和她的猫。不是很完美,我还有许多要学的。」薇莉耸耸肩,想做出不在乎的表情,可是失败了,她眼里闪着光,「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开始。」
「当然!」尼克知道开始的第一步是多么难。不管自觉与否,薇莉已经一步一步地在做她自己,而不是某个附属品,或是塑造出来的假象。
「还有一件事,」薇莉忽然迟疑了起来,「如果我没说出来,我还不能算是真正自由。」
「什么?」他有点着急了,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花招。
薇莉把他的头拉下来,在他耳畔喃喃地说了几个字。尼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这:「你说什么?」薇莉再说了一次。
尼克的眼眶红了起来,轻轻地问她,「你是怎么学会的?」
「问人啊,」她得意地说道,泪水也在眼中闪烁着。「你猜我怎么会知道你住在这儿的?大会并不肯把选手的住址告诉旁人的。」
「普洛托波夫。一地叹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的!我本来还以为是你的秘书告诉你的。」
「她来不及。」薇莉笑了起来,想起美琪在她身后的叫唤。「她把你留下来的信封交给我以后,我本来是想直飞维也纳的,可是我想到还有一些事要先做。」
「还会有什么事?」尼克抱怨。「我在这里都快担心死了。我本来想留在巴尔的摩找你,可是我得先到这里来熟悉场地,而且我想,强求也没有用……」他迟疑了一下。「如果你还要我的话,你会自愿来找我的。」
「如果我还要你?」薇莉的表情又是笑又是泪,「而我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只是角色对调而已。」
「你这小傻瓜。」尼克拥紧她。
「彼此彼此。」薇莉把头舒服地情在他的胸前,「我要去订机票时,正好看见报上登载普氏夫妇回来的消息,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想要先去找他们……我要使自己能够配得上你。」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所遇过最美好的事……」尼克的抗议被薇莉抬手封住。
「不,你一直都是那么包容,而我只是缩在自己的壳里,以为那就是全世界。我去找普氏夫妇,是要请他们告诉我,我该怎么样才能配得上你。」
「做你自己。」尼克粗声地说。
薇莉笑了起来,「卢蜜拉也是这么说。他们本来为了我大胆的造访感到吃惊,但是你似乎曾和他们提过我,所以他们没有立刻就把我赶出去。等到听了我的要求后,他们反而一点都不惊讶了。」她想起那对和蔼的夫妇,她可以看出他们把尼克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他们也很快地就接纳她了。
「太残酷了!」尼克粗声道:「他们居然没有告诉我你去找他们。」
「卢蜜拉问我你有没有说过爱我,我说没有。」薇莉偷偷笑着,她记得娇小的普洛托波夫太太像火山一样的脾气。「她告诉我不要理你,最少也要让你急一急。」她好心地省略许多批评的话。
「天!」他用俄文吐出一串诅咒。
「小心你的用字,」薇莉伸出食指在地面前摇晃着,「我听得懂哟!」
「她也教你这些?」尼克不敢置信。「在短短几天里?」
「只有一些单字罢了。而那些就当是附带教学好了。」薇莉轻描淡写地说,她的重点不在这里。「不过,卢蜜拉也教了我一些好话,像你刚才听到的就是。它让我想到在壁炉旁的那一夜,你也说过很相似的音节。」她停了下来,观察他的反应。
尼克脸红了,他嗫嚅道:「你记得……」
「我当然记得!」她捶他一拳,「可恶,尼克,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一句俄文都不懂的……」
「我怕,」尼克黯然承认,「我以为你不喜欢听到那些话,怕把你吓跑了。」
「唔,我现在的神经比较坚强了。」她抬头透过泪雾凝规地。
「我想也是。」尼克低下头在她耳畔说了几个字,然后深深地吻住她。
正如那一夜他告诉她的,只是这回薇莉可以听懂了,那是俄语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