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纪公子。”桑墨筝苍白着脸,手中拿着封信。自从她在柴房昏倒后,桑老爷立即要人将她送回房,也不敢太逼她了。
“好。”冰儿还来不及从桑墨筝的手中接过,那封信已经被伫立在一旁的双儿接了过去。
“让双儿替小姐送过去吧。”
“姊姊。”冰儿轻喊了她一声。
“方才老爷吩咐我晚点到街上沽酒,我顺道过去省得让冰儿跑一趟。”
“也好,就让你替我把信交给慕寰,见了他可别对他提起我的身子,免得他担心。”说完之后,她不禁咳了两声。
“这我知道。冰儿,你好好服侍小姐。”
看着双儿带着信函离去,冰儿垂下眼睑。对于姊姊的所作所为,她竟只能袖手旁观而无能为力。
“冰儿……”
桑墨筝叫了好几声,冰儿仍怔愣着没有抬头。
“冰儿,你怎么了?”她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啊?!”她这才霍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怎么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回应。”
看着桑墨筝极为关心的神情,冰儿连忙露出笑容,“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一会再熬一帖药让小姐喝。”
“冰儿,这一阵子累坏了你。”桑墨筝心疼地拉起她的手。
“小姐,你别这么说,冰儿只要小姐的身子赶快好起来。”
“只要我爹不将我和慕寰的婚事取消,就算不喝药,我的身子也会自己好起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一定不会这么狠心让你们有情人分开的。小姐,你别再想了,身子要紧,我扶你回床休息。”
“不,我不要回床休息,我要等着双儿回来告诉我慕寰的情形。”
“小姐,等姊姊回来后我再叫醒你。”
“我不累,就让我坐在这儿等吧。”
“好吧,冰儿先去熬药,等会再来陪你。”
望着画里的桑墨筝,连喝了三、四坛酒的纪慕寰更觉得心痛难当。自从双儿告诉他桑墨筝决定取消他们婚约的那天开始,他就天天借着酒来麻醉自己,原以为一醉可以解千愁,但是越喝却越悲哀,只要望了画像一眼,他就愁肠寸断。
“你打算这样消沉一辈子吗?”
放下了刚沽来的酒,双儿再也忍受不了纪慕寰为桑墨筝这样的丧志消沉。
“反正我一文不名,没有人会在意的。”他自嘲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在意?”看见纪慕寰瞧着画像一动也不动,双儿的心简直快碎了,她就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如果墨筝在意,她就不会取消婚约,她就不会故意让我一个人傻傻地在十方亭里等了三天三夜。”
“小姐不在意你,所以你也不在意你自己?”她激愤地问道。
“没有墨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在意。”
听着他几乎没有生气的口吻,双儿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她不知道该替自己庆幸还是悲哀?
看着那滴落在桌上的泪,纪慕寰讶异的抬起头来。
“你怎么掉起泪来?”
“我只是替纪公子不值,你在这里失意消沉,小姐却为了筹备成亲之事,连来也不来看纪公子一面。”
见双儿含泪地替自己叫屈,纪慕寰更是失望到了极点,顺手就将双儿沽来的酒全喝个精光,一向不胜酒力的他,几杯黄汤下肚后更形狼狈。
“墨筝几时成亲?”他神情恍惚。
“大概就这几日。”
“我是不是该送件礼物过去?”
“纪公子对小姐的情意是没有办法用任何东西代替的,我会把你这片心意转达给小姐。”
“谢谢你,双儿……”
拿着欲收进箱子里的画像,纪慕寰的步履明显地不稳,就在他险些跌倒之际,双儿眼明手快的扶住他,忙将他带到床上休息。
“我要把这幅画锁进箱子里……从此以后再也不看她……”他含糊地道。
“你真的以后不再看这幅画?”
“越看只会越伤心,倒不如忘了。”
“那我替你把画收进箱子里。”
看着纪慕寰绝望的表情,双儿顺势将他手里的画像拿走。她必须趁他心灰意冷之际,彻底将有关桑墨筝的一切全部清除殆尽。
望着她欲往外走的身影,醉醺醺的他竟将双儿错当成桑墨筝。
“不要走,你不要走……”
被纪慕寰从身后这么一搂,双儿吃惊得说不出话。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么多日来的努力,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
“你不要走,我只是在说气话,我怎么会忘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墨筝……你别走……”
墨筝……双儿原本飘飘然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他根本没有明白,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他只是将她错当成了桑墨筝……
老天爷,如果她能一辈子这么靠在纪慕寰的怀里,她情愿当桑墨筝的替代品,即使他不爱她,她都无怨无悔,请成全她这仅有的心愿吧。
“留下来,留下来……”他央求道,然后将头靠在双儿的肩膀上,悄俏地闭起了眼睛。
“我留下来,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从今以后都陪着你。”
“不能骗我……”听见了肯定的答复,他心满意足的睡去。
“都已经这么晚了,这丫头怎么买个酒买到现在还没回来?”
桑老爷不耐烦地叨念着,他已经派了两名家丁上街寻人去了,而一直待在房里等着双儿回来的桑墨筝也着急了起来。
“冰儿,双儿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啊。”
“都几个时辰了,怎么会去这么久?”
“这我也不知道,老爷已经派人去找姊姊了。”
“冰儿,你再去厅堂看看吧。”她忧心如焚地道。
“好。”满心担忧的冰儿立刻离开房间,往厅堂走去。
一进入厅堂,两名出去寻找双儿的家丁匆忙地走进来。
“老爷。”
“找到人了没有?”
“我们问过酒铺里的伙计,他们说双儿几个时辰以前就买酒完走了。”
“这丫头,买了酒不回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桑老爷的神情虽然不悦,但是心底却十分着急。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能上哪里去?
“还没找到双儿吗?”桑墨筝走入厅堂,无法继续待在房里枯等。
“还没有。”冰儿这会更显万分焦急。
“你不待在房里休息,出来做什么?”桑老爷责备她道。
“我担心双儿,她已经出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十方亭那边人烟稀少——”担忧让她将不该说的话忘了保留说出来。
“小姐。”冰儿惊惶地扯着她的衣角。
“双儿上街沽酒与十方亭扯上什么关系?”
望着桑老爷咄咄逼人的质疑目光,桑墨筝直低着头。
“我……”她不敢说话。
“双儿究竟上哪里去了,你还不快说!”
“老爷,是我不好,是我托姊姊把一些文墨送到十方亭给纪公子。”冰儿倏地跪下。
“不,不关冰儿的事,是我写了一封信给慕寰,请双儿替我带过去。”
“你……你到现在还不觉醒,送暗地和他联络,你……你真的存心想要气死我!”桑老爷气得满面通红。
“老爷,您别责备小姐,小姐是真心爱着纪公子的,您就成全他们吧。”
“没你的事!”
“爹,您要骂我罚我都无所谓,现在找双儿要紧啊。”
“你不是让她去纪慕寰那里吗?还找什么!”
“可是也不可能去好几个时辰不回来啊,那边人烟稀少、蔓草荒芜,我担心双儿会发生意外。”
“你也知道要担心。”桑老爷冷冷地讽刺道。
“爹……”
“明早再去纪慕寰那边问一问。”
“爹,等到明早会不会太晚?”她忧心忡忡。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让他们怎么到十方亭,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要负责吗?”越说越火的桑老爷突然捂着胸口直喘起气来。
“爹!”
“老爷!”大伙吓得连忙扶桑老爷坐在椅子上。
“我真是造孽……才会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女!”
“爹,是我不好,您别气啊。”
“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爹,就不会处处忤逆我!罢了,我还是早点去和你娘作伴,免得在这惹你心烦。”
“爹,我没有这个意思,您别这样……”桑墨筝慌得跪下。
倏地站起来,移动脚步离开。
“爹……”
“如果你心里真还有我这个爹,你就听从爹的安排。”
她霍地跪坐在地,愣愣地望着桑老爷步履蹒跚的走往后头。
急促的敲门声将沉睡中的纪慕寰唤醒。
“啊……”他张开了眼,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纪公子!纪公子!”冰儿着急的在门外叫唤。
“谁啊?”他头疼欲裂的翻身起床,不知道会有谁来叫门叫得这样急。
“纪公子,我是冰儿啊!纪公子!”
“冰儿?”
听她叫得那样急,纪慕寰连忙拿起外衣披上要下床开门,当他要下床才赫然发觉双儿正睡在他的身边。
“双儿?!”
看着她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衣,纪慕寰登时傻了眼。她怎么会睡在他的身边?
跟着醒过来的双儿看他直瞧着自己发愣,连忙起身双手紧抓着衣襟。
“你怎么会睡在我的身旁?”
“是你把我留下来的。”
“我把你留下来?”纪慕寰不敢置信的瞧着她。
“你昨夜喝醉了,看着我要回去硬把我留了下来。”她立刻低下脸。“你忘了你所做的事吗?”
他所做的事……这一句话轰得纪慕寰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彼此衣衫凌乱,他登时傻了。
“我知道你和小姐有婚约,如果你怕小姐知道,双儿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只是我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万一这件事情传入别人耳里,恐怕我这一生的贞节也要毁了……”说着她便掩面啜泣。
他神情茫然地直发着愣。他真的与双儿有了肌肤之亲……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我只记得昨晚喝了很多酒……”
“如果你不想负责,双儿也不会赖着你的。”她抽抽噎噎地拿起衣服穿上。
“双儿,我——”
“纪公子!纪公子!”
“是冰儿。”听着越来越急的敲门声,纪慕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情况。
“把门先撞开了再说。”随同前来的桑老爷命令两名家丁把门撞开,他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怎么办?如果冰儿看见我这个模样,那我不是——”
双儿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那上了门闩的门砰地一声被撞了开来,就在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彼此互视的眼眸里有着万分的吃惊。
“姊姊?!”看双儿衣衫不整的模样,冰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你们……你们两个人……”
面对桑老爷一脸的错愕与惊骇,纪慕寰全然说不出话来。
“老爷……”双儿拉高了被子,委屈地垂下脸。
“纪慕寰你……你和双儿……”
纪慕寰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桑老爷解释。
“姊姊,你和纪公子……”冰儿的心快要跳出胸口。
“我……”
看着双儿面对众人质询的目光,纪慕寰再也无法默不作声。双儿毕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他怎么能让她独自面对这种难堪。
“我与双儿有了肌肤之亲。”他知道他和墨筝的关系彻底结束了。
“纪公子,你怎么可以……”冰儿瞪大了眼。
“你……你怎么可以做这种混帐事来!我把你和墨筝的婚约取消,所以你就……”连桑老爷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伯父所想的那样,我昨晚喝醉了,怎么知道早上醒过来就——”
“借口!就算喝醉了,难道你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真是太教人失望了,还亏墨筝拼死拼活的要和你在一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来。”
“我承认对不起墨筝,但是我绝对不是伯父说的那种人!”桑老爷鄙夷的口吻彻彻底底的把纪慕寰推向崩溃的边缘。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能否认?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及时取消了你们的婚约,要不然只怕她日后都要天天以泪洗面了。”任由桑老爷百般的污蔑,表情木然的纪慕寰再也不愿反驳了。
“冰儿,带双儿一起回去。”
“不,我已是纪公子的人,就不再回桑家了。”双儿这番话让所有的人登时愕然。“即使纪公子不能忘情于小姐,我还是要留在他身边陪伴他,老爷,您就成全我吧。”
纪慕寰茫然地看着她。她要留在他身边陪伴他?
“你……”桑老爷愤怒的颤抖着。究竟他们桑家中了纪慕寰什么蛊,连一个奴婢都这样死心塌地。“好!我成全你,从此以后你的一切都与我桑家无关!”
“爹,找到双儿了吗?”桑墨筝见桑老爷气冲冲进门,而随后进来的下人都默然无言。
“双儿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双儿已经是纪慕寰的人了。”
桑墨筝愣了愣,意会不过来桑老爷的意思。
“什么意思?双儿怎么会是慕寰的人呢?”
“纪慕寰与双儿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从今天起,她要留在纪慕寰身边照顾他。”
慕寰与双儿……桑墨筝的脑海仿佛被轰成碎片,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这下子,你该死心了吧!”桑老爷责备道。
“不!他不会这样的,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激烈地反驳。
“这么多人亲眼看见,难道爹会骗你?”
“老爷没有骗小姐,我们把门撞开时,纪公子和双儿真的衣衫不整在同一张床上。”
桑墨筝不敢置信地望着所有的人。他们都看见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骗我!”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信!你究竟要迷恋他到几时才会清醒?难不成你要亲眼看见他们丢人的样子才死心?这件事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他自己亲口承认的?!桑墨筝霎时愣住了。他真的……
“不信你问问冰儿,看她会不会拿双儿的名节开玩笑!”桑老爷气得身子直颤抖。
桑墨筝的视线移向冰儿,焦急的神情浮在脸上。
“我姊姊对不起小姐。”冰儿倏地跪了下来,满脸泪痕道着歉。
桑墨筝猛地倒抽了一口气,连连退了好几步。
“小姐。”冰儿眼明手快地起身扶住她。
“慕寰真的做了这件事,他真的……”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终于相信爹所说的话了。”
“慕寰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激动得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小姐,是我姊姊对不起你。”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你早就该听从爹的话取消这门婚事了,现在,你也该看清纪慕寰的真面目了。”
真面目?难道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的真面目?也许吧,如果她真的看清过,今天她就不会这样的意外,这样的痛楚。
她眼前一暗,在一阵天旋地转后,随即失去了知觉。
“小姐!”
纪慕寰茫然地看着天空。自从那一天他醒来后,他的世界就转换成茫茫然的一片,而双儿从那一天就跟着他,半步也不曾离开过他。
“我要离开这里回扬州。”他平静地道,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独自一个人回扬州?
“你要撇下我一个人走?”
“不,你跟我回扬州。”
“你要带我回扬州?”双儿惊讶的瞧着他。她盼到了,她终于盼到与他长相厮守的一天了。
“我总不能让你独自一个人生活,该负的责任我还是会负的。”
她欣喜的道:“双儿没有跟错人,你果真是个敢做敢当的汉子。”
“我只是个一文不名的人,更是个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不,只要你肯振作,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现在说这些都太远了。”他只想远离这里,远离曾令他痴心爱恋的一切,包括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结局的爱情。
“就让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看着双儿心满意足的模样,纪慕寰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回到扬州,只怕你还要和我过更苦的日子,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好。”除了应允,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起程离开?”
“等我这里都处理妥当就走,大概再七天吧。”
“到扬州之后我们就要正式生活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她羞涩地垂下眼脸。
“会的,我会给你一个名分,不会让你没名没分的跟我在一块。”
有了这一个保证,双儿更心安了。“明天我就回桑家收拾行李。”
“姊姊真的要走?”眼看相依为命多年的姊妹从此就要分离,冰儿有着不舍。
“等我们安顿好了之后,我再来接你。”
“不了,我要留在小姐身边。”
“留在小姐身边?你不替自己打算、打算吗?”
“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小姐现在正需要人照顾。”
从那一件事之后,桑墨筝就一病不起,整日以泪洗面,桑老爷急得快疯了。
“姊姊,去看看小姐吧,从她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后,她就病了,不仅不吃不喝,连药也不吃,老爷都快急疯了。”
“小姐就让你替我去劝吧,我收拾完后就要回纪公子身边。”
瞧着双儿只顾打理自己的行李,冰儿不悦的夺下了她手中的衣裳。
“你就这么急着要和纪公子回扬州吗?”
“小姐是心病,心病最难医你不懂吗?我去看她只会加重她的病情,唯一能让小姐好转的人只有纪公子,但是纪公子已经不可能再来看小姐了,现在能求的就只有老天爷了。”
“就算只能求老天爷,你也该念在这些年来的恩情去看看小姐吧。”
“我会回来看小姐的,你就别强逼我现在去看她。”
“姊姊你——”
面对冰儿十分不满的神情,双儿依旧不为所动,拿着一件衣裳,她径自走到屏风后更衣。
冰儿心里虽然不满,但是一想到姊妹从今以后就要别离,她也不愿再多说一句责备的话,伸手就将挂在屏风上的衣裳拿下来,想要替她清洗干净,这也是她唯一能够替她做的事了。
就在她将衣裳搁在手臂的瞬间,那封双儿始终没有交给纪慕寰的信也在此时掉落在地上,她捡起信,看着上头写着“慕寰亲启”的大字,冰儿登时张大了眼。就在这时,已经换好衣裳的双儿正从屏风后走出来,当她看见冰儿手上拿着那封信时,立刻慌忙的将信夺了回来。
双儿的动作让冰儿惊愕不已。
从姊姊慌乱的神情看来,难不成那封信并没有转交到纪公子手上?
“你没有把小姐的信交给纪公子?”
双儿刻意地避开了冰儿质询的目光。
“你说啊,你是不是没有把信拿给纪公子?”冰儿穷追不舍的逼问道。
“是,你猜得没错,我是没有把信拿给纪公子。”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也不需要隐瞒了。
“姊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如果我把信交给纪公子,那么今天纪公子就不会属于我的!”
双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直让冰儿心寒到了极点。
“事情既然已经说破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什么了,其实我和纪公子之间一直是清清白白的,那一天你们看到的并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那一天纪公子喝醉了酒,我彻夜陪在他身旁,让他以为他真的和我有了肌肤之亲。”
“姊姊你——”天啊,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从中作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择手段!你不怕遭天谴?你不怕良心不安吗?”
“只要能陪在纪公子身边,就算一辈子要受良心的谴责我都无怨无悔。”
“你……”
拿起了整理好的包袱,双儿已不想再多待一刻。
“该说的我都说了,一件也没瞒你,如果你还把我当亲姊姊,就一辈子替我守住这个秘密。七天后我们就要走了,如果你想再看看姊姊,就来送我们一程吧,你自己保重。”说完后,她便毅然决然地离开。
“咳!咳!”
“小姐,吃药吧。”
冰儿直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看着桑墨筝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她内心所受的煎熬也就越来越强烈,自从双儿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后,她就时时刻刻处在天人交战的边缘。
“我不吃。”她无力地推开冰儿的手,碗跌碎在地上。
冰儿倏地滴下泪来,眼看桑墨筝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她心痛得不能自己。她该把事情的真相瞒下去吗?
“筝儿,你要折磨自己到几时啊?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爹想想啊,爹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指望着你奉养我,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啊……”桑老爷见状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有纪慕寰还有别人啊,你何苦这样……”
“爹,女儿不孝,让您担心。”她勉强抬头望着桑老爷。
“是要你的病赶快好起来,爹都无所谓,筝儿,你要振作一点啊。”
“咳……咳……”她激烈地咳着,把他们吓慌了。
“筝儿……”
“爹,您去休息吧,不要管我。”
“你是爹的孩子,爹怎么能不管你呢?冰儿,再去拿药来喂小姐。”
“不用了,好不了了……”
“傻孩子,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冰儿紧锁着眉,再次陷入天人交战中,眼看桑墨筝似乎快要熬不过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再昧着良心不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
说吧,他们今天就要离开了,她不该让纪公子一辈子蒙受冤屈,让小姐含恨一辈子。
“纪慕寰都已经和双儿有了肌肤之亲,你还这么死心眼做什么?”
桑老爷的话让几乎脱口说出真相的冰儿倏地闭上了嘴巴。
不,她不能说啊,双儿是她的亲姊姊,她不能让她的名节从此蒙上不洁。老天爷,求求你原谅我的自私,求求你保佑小姐,冰儿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来赎这一身的罪孽。
“咳……咳……”
“冰儿,快去拿药来啊!”
“我马上就去。”
她立刻转身跑往厨房,以最快的动作将药汁端来。
“老爷,药来了。”她连忙端到床前。
“筝儿,快起来喝药,喝了药病才会好。”
冰儿扶起了桑墨筝,她连忙舀了一匙药送进她的嘴里,她还没吞进喉里,一阵剧咳便把药汁全部咳了出来,也咳得她快要接不上气。
“啊……”桑墨筝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倏地倒了下去。
“小姐!”冰儿惊得手中的碗摔碎在地上。
“筝儿!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啊!冰儿,快去请大夫!”
“慕寰……爹,我还是爱他的……”
刹那间,冰儿的泪全涌了上来。她不能再昧着良心不说真话,她不能只顾着姊姊的名节了,她要把事实说出来,她要澄清小姐与纪公子之间的误会。
“小姐,你振作一点,我现在就去找纪公子来,我现在就去找纪公子来!”
“纪公子!纪公子!”
纪慕寰和双儿已经准备起程前往扬州,在赶到十方亭的路上,冰儿一直求着老天爷希望能在他们离开前赶到。
“冰儿。”看着她一路哭着跑来,纪慕寰的心不由得跟着低落。
“怎么哭成这样?”双儿连忙拿起手绢要替她拭泪,却被她一手拨开。
“纪公子,你不能走啊,小姐快要不行了……”
“不行了?墨筝怎么了?”
他神色仓皇的模样让双儿感到悲哀。他还是那么关心她,他根本就没有忘记她。
“小姐病了,打从小姐知道你和姊姊的事后就一病不起了。”
“墨筝她……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你没有对不起小姐,这全是姊姊撒的谎!”
“冰儿——”双儿的心陡地一震,脸色瞬间转为惨白。
“你说什么?”
“姊姊全告诉我了,她和你之间是清白的,这全是她编出来的谎话,连小姐要给你的信也被姊姊藏了起来,小姐没有赴的是因为老爷把她关起来!”
纪慕寰顿时傻了。她没有赴的是因为被桑老爷关起来……
“是我不好!我不该昧着良心到现在才说实话,如果我早一点说,小姐今天就不会病入膏肓了。”
他不敢置信的退了一大步。原来这一切全是谎话,他和双儿之间是清白的,他没有对不起墨筝。
“为什么?”他憎恨的瞪着双儿。墨筝病了,全是因为她的谎话,而他也误会了墨筝。“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要骗我?”
“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骗你。”既然真相已被揭穿,她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你……”
“纪公子,快跟我走吧,迟了恐怕就……”哭得像泪人儿的冰儿已经无法再往下说。
心急如焚的纪慕寰立刻与冰儿匆忙的跑往桑家。
“筝儿!筝儿——”
桑老爷的悲恸叫声响彻了整个后园,还来不及跑进房间的冰儿与纪慕寰都怔住了。
迟了!他们真的回来得太迟了!
“小姐!”
“墨筝!墨筝!”
纪慕寰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冲房间,当他看见桑老爷拉着桑墨筝的手哀号时,整个人都凉了,他拼了命赶回来,但还是太迟了。
他走到床前,看着她苍白到已完全没有血色的面容,几近失了神。
“墨筝,我来看你了,你醒一醒啊……”
抚摸着清瘦的脸颊,摇着动也不动的身体,纪慕寰心碎了。他的墨筝真的没有知觉了……不不不,她不会就这样撇下他走,她说过天涯海角都要相随,她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先走……
“墨筝……”他摇着她,看着她依旧没有反应的面容,纪慕寰傻了、愣了,两行热泪汩汩的流下。
他的墨筝走了,就这样撇下他走了……“墨筝……”
“小姐!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冰儿跪在床前痛哭失声。
“墨筝,你为什么不坚强一点,不坚强一点!这全是误会,我和双儿是清白的,我没有辜负你,墨筝……”他心痛如绞的紧抱着她的身子。
“小姐,纪公子没有对不起你啊,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你害死了筝儿……是你害死了筝儿!”桑老爷愤怒的瞪着纪慕寰。“如果你早一点和筝儿解除婚约,她就不会白白地葬送性命,她就不会含恨而死!”
纪慕寰颤抖地看着紧闭着眼眸的她。她含恨而死,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人世,不,她不能恨他,他没有对不起她。
“老爷,纪公子没有对不起小姐。”
“如果不是他,筝儿怎么会死!你还我的筝儿来,你还我的筝儿来!”
“老爷……您不要这样……”冰儿一面哭一面劝道。
“我还,我会还……”纪慕寰缓缓的放下桑墨筝的身子,他是该还她了。
“你拿什么还?”
“我这就去陪她。”
冲出了桑家大宅,心死的纪慕寰一路往断梦崖奔去。墨筝走了,他也该走了,生前她说要陪他到山穷水尽,现在该换他陪她走了。
墨筝,你等等我,我这就到黄泉路上陪你,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挠我们,我会好好的牵牢你的手,不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
一路追随在后的冰儿看着他往断梦崖跑去,她整个心都寒了。
“纪公子!你不要想不开啊!”她哭喊道,却追不上他快速的步伐。
他站在崖上,想着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离,不禁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墨筝,我这就来了……
他闭眼一跃,所有的爱恨嗔怨皆跟随着他一同坠落下去……
“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