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了。
绾书彻夜不眠等“哥哥”,可是等到天亮了,还是不见它踪影,她再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要自己去找‘哥哥’回来。”她掀开被子,起身关上一夜没关的窗,然后套上外套,走向门口。
就在她手握住门把的时候,身后响起研辅的声音:
“绾书,你要去哪里?”
“‘哥哥’一夜没回来,我要去找他。”
“等一下!”她连忙起身阻止。“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要上哪去找?别忘了,船夫不肯上那座岛。”
“那要怎么办? ” 绾书甩开她的手,急得在房间里绕圈子。“难道要我丢下‘哥哥’不管?”
“当然不是,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我坐不住了。‘哥哥’它一夜没有回来,有可能出了什么意外,等着我去救它……或者可能迷路了,也或许——”她愈想愈慌乱:“或许给人捉起来了?!”
“你冷静点,没事的。”
她们正喧乱着,研翡揉着眼睛坐起来。
“大清早的,你们在吵什么?”
绾书冲过去一把捉起她。
“研翡,你懂泰语,去想法子租艘船来,我们自己上那个岛去找‘哥哥’!”
“哥哥?”刚睡醒的研翡迷迷糊糊的。谁的哥哥呀。
“要是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租,我就不信整个泰国没有一个人会讲英语。”
“你在说什么啦?”研翡听得一头雾水。
“租艘船,找‘哥哥’!”
“租船?”她眨眨眼睛,这会终于弄懂“哥哥”了。“可是我们没人会开船啊。”
“那就学呀!”绾书行动力十足地说:“反正我一定要找到‘哥哥’!”
“噢!天啊!”研翡又倒回床上。
“这是油箱……”研翡研究着仪表板。
“满的!”绾书喊:“快走啦!”
“好啦!你别赶嘛。”研翡边发动引擎边前咕。
她们谁也不会驾船,自然不敢租长尾篷船,探听到普吉岛有人拥有游艇,于是花了三分之一的旅费租它三天。
游艇三个人都会驾驶,是她们大学时代一同出游时所学到的一项技能。
“懂不懂啊你?救人如救火,你叫我不要赶?!”
救鸟又不是救人!研翡在心里说。
“鸟也是动物!”绾书看出她的心思,吼她:“你有生物歧视是不是?”
“哇,真行!连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这句话无异承认,绾书怒火更炽。
“黄研翡!”她大叫。
“好了,你们俩一天不吵会怎么样啊?”研辅不悦地说:“找鹦鹉要紧,别吵了,啊——研翡,小心哪!”
“啊——”游艇一个倾斜,她们东歪西倒,差点翻船了。
“你在搞什么?”绾书一把椎开研翡。“我来!”
“你来就你来。”研翡放弃驾驶,走开去倒水喝。“我还乐得轻松。”
绾书看到她正在喝水,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突然方向盘一扭,游艇往左大倾斜,研翡站不住,手一拐,整杯水都往脸上泼去。
“哈哈哈……”绾书放声大笑。
“祈绾书!”研翡丢开杯子,双眼冒火,大有冲上前厮杀一场的架势。
“研翡……”研辅憋着笑,忙调停:“算了,别和她计较了,你快拿条毛巾擦于头发和脸吧、不然水流到衣服里那就糟了,我们又没带衣服来换。”
“研翡想想也对,虽然天气很好,但一身湿答答也不好受。
“哼!待会再和你算帐。”
绾书得意洋洋,研辅敲一下她的头,骂声:
“顽皮鬼!”
就在这时,游艇驶近外海,已经可以看到那座竖着牌子的私人岛屿。
“到了,看我靠岸!”绾书喊着,游艇直朝私人岛而来。
不过她显然技术不良,游艇整个撞上岸,发出一碰地”一声巨响,舱内的物品东歪西倒,好一阵忙乱。
“喂!你小心点,游艇是租来的,弄坏了可赔不起的!”研翡抓着两只高脚杯挥舞。
“反正又没坏。快走啦!”绾书跳下游艇,就想上去找“哥哥”,研辅拦住她。
“等一下,绾书,这是私人领地,我们随意擅闯不好,还是先拜会地主。”
“对啊!”研翡接口:“也许住在这里的人有看到鸟,有他们提供线索,这样找起来也比较省事。”最好能赶快找到,她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玩呢。
“好。”她点点,摊摊手问:“请问地主在哪里?”
“呃……”两姐妹对看一眼,又左右望了望,四野杂草蔓生,怪石怜怜;别说人了,连只蟑螂老鼠也不见。
空气似乎停滞了,她们尴尬互望着,最后研辅开口:
“我们到处走走看看吧。”
“哼”绾书没好气地转身走开。
要往前走也不容易,荒山野岭,布满了形状奇怪的石灰岩,根本看不到一条道路。
绾书站到一块岩石上,观察“哥哥”飞进这岛的方向。
“嗯,‘哥哥’是从这里飞进去的。”她手指着,跳过岩石上前。
“等等,前面没有路耶!”研翡叫着说。
“我们找路走。”
“绾书,拿着。”研辅递过来一根长树枝。“用它探路,草丛里往往是蛇最好的藏身处。”
“我明白了。”绾书用树枝点着野草,手攀上一棵树木,腾身前进。
“姐,我也要去吗?”研翡盯着她的绒布长裤看。
“你可以留在这里。”研辅解开两条发带、绑住宽大的裤管,然后学着绾书,将身子往上抬。
研翡犹豫地看看四周——
“我看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好了”她跳起来说。
在荒山间行进实在困难,山路是陡的,手往往得比脚先着地,偶尔还来棵大树挡道;不到十分钟,三女已走得气喘吁吁。
“等等……我走不动了。”研翡坐在一块岩石上拭汗。炙烈的大太阳当空,烤得她叫苦连天。
“拜托, 走没几步你就嫌辛苦。 ”绾书仰望枝头,希望看到她熟悉的鸟影。“‘哥哥’、‘哥哥’,你听到我说话吗?‘哥哥’?”
“姐,你的第六感成真了,瞧那只笨鸟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了。”
研辅苦笑,没说话。
“哥哥’不是笨鸟,更不是麻烦!”绾书不许别人骂她心爱的鹦鹉。
“不是吗?它害我累得像条狗。”
“又没人叫你跟来,是你弄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累了还敢怪别人。”
“你是说,我不识好歹?”
“对!
“好了!你们再吵下去天就黑了,我们还要不要找鸟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吵?研辅有些动气。
绾书哑口,看了研翡一眼、瞄见她长裤上沾了泥土,她突然觉得很愧疚。
“研翡……对不起啦,你好心陪我来找,我还对你大呼小叫,对不起。”
研辅微笑。绾书或许得理不饶人,但相对来说,她亦是明理的。
“哇!你向我道歉?!”认识她以来头一回,研翡好讶异。
“是!我实在有点不识好歹。”
研翡攀上前,拍拍她的肩。
“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帮你找到那只鸟为止!”她豪气地说。
“真的?太好了!”
“快走吧。”
“嗯!”绾书用力点头,把两姐妹逗笑了。
树林深处。
“主人,她们找来了。”一扇门慢慢被推开。
“打发走。”黑暗中,有人传出声音。
“是。”门再关上,室内又恢复完全的黑暗。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突然伸手掀开一块布,布上覆着的竟是一个鸟笼,“哥哥”就被关在里面,那一抹白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显得触目惊心。
“看来你还满重要的。”男人对着鸟说,轻轻笑了。
“哥哥”拍动翅膀,想冲出牢笼。
“救命!救命!”
“小心!这里有个洞。”研辅提醒着。
“哇!”研翡蹲下来研究:“这一定是蛇洞。你们看,表面光滑,又不大,啊!这是大蟒蛇的洞!”她跳起来。
绾书扯着她上前。“管它什么洞,我们要找的是‘哥哥’,是一只鸟。”
她们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大片刺桐挡住前路,三女目瞪口呆。
“有树木是这样长的吗?”研翡表情扭曲地问。
“愈来愈奇怪了……”绾书盯着刺桐看,似乎想看穿它。“我一定要揭开谜底。”
“绾书。”研辅拉住她。“事情很明显,这座私人岛有着不想被揭发的秘密,我们不该探人隐私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回头?”她叫:“我绝不!‘哥哥’还没找到,而照这情形看来,它被人捉起来的可能大大提高了。”她回看刺桐。
“也可能它陷在里面,出不来……哎哟!”她突然被刺给刺到了。
“是啊,姐,我也不想走到这儿才说放弃。”反正这套衣服肯定毁了。
“你们……”研辅看着绾书一脸的坚毅,无奈地叹口气。“好吧!别用手摸。拿树枝砍开这些刺桐吧。’,“聪朋!”绾书赞道,在地上捡起一长条的木块,一把砍过去,颇有劈山之势。
砍桐为路异常困难,烈日当空,晒得她们直喘气。
“呼!”研翡抬起袖子擦汗,幽默地打趣:“看过睡美人吗?我觉得我像屠龙王子。”
“希望能救到‘公主’。”绾书手持木块,打得刺桐歪七扭八。“不过‘公主’是我的……我的天!”
“怎么……啊!”
穿过刺桐,眼前是一片青草坡地,坡呈凹字形,底部矗立了一座纯白色的古堡。
一瞬间,她们有误人欧洲那些造型优美的古堡的错觉,纯白的堡垒,外观建构得美轮美奂,外围着清爽的绿色草坪,和由刺桐细缝间射人的点点阳光,更使古堡有一种朦胧之美。
问题是,这座古堡为向建在海外孤悬的岛屿上,还以高大浓密的刺桐层层遮掩,让人由外完全看不到古堡?再者,如此优美典雅的古堡,为何刺桐外面却是一片荒凉、形似荒山野岭呢?
事不寻常!
绾书咽了下口水,给自己定定神,用力敲打古堡大门。
“有人在吗?”
隔了一会儿,里头传出声音,木制的笨重大门被推开,一颗花白的头颅探出来,用泰语问:
怀疑她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们是怎人进来的?”
“我是从那儿进来。”一听对方会说中文,绾书赶紧插话,她指着破开一个大洞的刺桐。“我们是来找一只鹦鹉的,请问老先生,你有看见吗?”
尽管对这幢古堡有很深的疑惑,但绾书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哥哥”。
“鹦鹉?”他摇晃着花白的头颅。
研翡一看,又问:“老先生,你们这里好奇怪啊!你一个人住吗?”
“呵……”老先生微笑“不,我和老婆子一起在这里问候小生人。”
“小主人?”
“我们家小主人,性情古怪,不喜欢见陌主人,所以才会一个人住在这么隐密的地方。”他主动解释,希望能杜绝她们的探索。“事实上,老头子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你们还是第一位访客呢。不过,请原谅我不能请你们进去坐,实在是因为我家主人不欢迎访客。”
“老先生,你太客气了,事实上是我们太冒昧了。”研辅有礼地回应:“还毁坏贵府的篱笆、请见谅。”
“没关系,那会自动长回来。”
“我来是想找回‘哥哥’。”绾书又插口,心急地问:“那是一只全白色的鹦鹉,会说人话,老先生,你有看见吗?”
“会说人话的白鹦鹉? ”他低头想了想,"啊,有,有,就在昨天它飞到这儿来,还停在那个栏杆上。"他指着高处,一根突出的栏杆。
“那鹦鹉呢?”绾书急急追问。
“飞走啦。”
“飞走了?”她大受打击,一脸落寞。
“对。在窗台上停了一下就飞走了。”老先生悄悄观察她。“小姐,那只鹦鹉是你养的?”
“嗯。”绾书轻声自语:“那为什么没有飞回来……是迷路了吗?”
“小姐,我看你似乎和那只鹦鹉感情很好喔,是你教它说人话的吗?”
“嗯。”她抬头,扯了个笑。“老先生,你看见它往哪儿飞去吗?”
“喔,好像是那个方向。”老先生指了指东边。
“东方!”把握线索,绍书迈步就想走。
“等等。”研翡拉住她。“我渴死了,喝杯水再走吧。”转而对老先生说“老先生,可以跟你讨杯水喝吗?”
““好,你们等等。”他转身走进去,顺手拉上门。
研翡蹙眉。“这些有钱人真是奇怪,住得这么隐密,还防我们像防贼似的,真见不得人吗?”
绾书不想听她发表意见,走上坡地去查看刺桐,她怕“哥哥”会被困在里面,也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姐,你猜那个小主人,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为什么不见生人呢?”研翡有满腔好奇。
“不要随意探测别人的秘密,这不道德。”
忽地——
“救命……”好像有人在喊叫。
“哥哥’!”绾心一惊,连忙奔回来。
“哥哥’!是‘哥哥’!
“喂,你冷静点,不要发神经好不好?”研翡瞪了她一眼。
“是‘哥哥’!我听见‘哥哥’的叫声了,它在里面!”绾书急切地想冲进古堡。
“你听错了。”
“不会的!
“那为什么我们没听见?”研翡反问。
“研辅,你相信我!我真的听见‘哥哥’的声音了,它在里面,它在叫救命!绾书一把抓住研辅的手臂,慌乱地喊。
“绾书,绾书,你冷静点。”研辅反手抓着她,安抚道:“你神经绷太紧了,先放松下来。你再仔细听听,并没有任何声音啊。”
绾书茫然四顾,只闻风声、鸟叫声和树枝摆动的沙沙声,她沮丧地垂下头。
“可是我刚刚真的听到‘哥哥’叫救命……”
“那是你神经过敏!”研翡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思鸟情切,得了妄想症了。”
绾书没心情和她斗目,她仰高了头,细观古堡每一扇窗。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
“小姐们,请用吧,冰凉的水果茶。”
“谢谢。”研翡牛饮一口。“哇!味道真好。老先生,谢谢你了。”大热天能牛饮的喝冰水果茶,棒透了!
“嗯。”他俏眼观察绾书,见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唤饮茶水,眼睛却不时探向古堡里。她起疑心了!老管家决定快快打发她们走。
“不早了,下去的路不好走,我看你们还是快快回去吧。”他边说边收回杯子。
“你说得对。”研翡呻吟一声:“噢,一想到还要走下去,我就脚酸手软了。”
“打起精神,小姑娘。”他微笑道:“下山远比上山容易多了。”
“嗯。”研翡振作起精神。“老先生,谢谢你的水果茶,有机会我回请你。我们走吧。”拉了绾书的手就走。
“可是……”绾书频频回看古堡。“哥哥”真的飞走了吗?为什么她会听到它叫救命……
“别可是了。姐,走喽!”
“谢谢,打扰你了。”研辅点头为礼,跟上她们。
老管家目送她们穿过刺桐,愈行愈远,直至看不见。
“希望你们不要再来了,这里很危险啊!”他轻声自语,然后走进古堡。
笨重的大门合上,再次与世隔绝。
“我觉得那座古堡怪怪的。”回程中,绾书说道。她心里有浓浓的疑心,怎么会听到一哥哥” 叫救命呢? 她确信她不会听错,可是老先生却说“哥哥”飞走了“你少疑神疑鬼了!”研翡翻翻白眼,“那个老先生看起来那么慈祥,他不会骗我们的。”
“可是我真的听到‘哥哥’在叫救命呀。”她坚持。
“拜托!”研翡受不了地叫:“你以为那只鹦鹉是什么身价?难道真有人会偷它吗?”
“‘哥哥’是一只很聪明的鹦鹉!”绾书强调。
“那是你的认为!”
“好了!不要一碰头就吵。”研辅冷静地说:“绾书,研翡说得对,那位老先生和我们素不相识,他没有理由骗我们。”
“那‘哥哥’会跑去哪去呢?”她懊恼地揪着头发。
“鬼才知道!”研翡没好气地应一声。那只笨鸟害她毁了一套衣服,她巴不得永远别找到它!
“对了!老先生说‘哥哥’往东方飞了,那个方向回不了旅馆的,搞不好‘哥哥’迷路了。我们驾游艇去找它吧!”
“怎么找?”
“驾船搜遍每一座岛屿!”绾书坚定地说。
“什么?”研翡大叫:“攀牙湾里的大小岛屿,至少有四十座耶!”
“所以我们要快一点。”绾书叫着,冲下海滩。
她改变主意了,研翡握紧拳头。她要找到那只笨鹦鹉,然后把它烤来吃!
“哥哥’!听到我在叫你吗?‘哥哥’!绾书立在游艇最高处,吼声传遍攀牙湾,让游客尽皆侧目。
研辅爬上阶梯,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先喝口水吧。”
绾书扭开瓶盖,一口饮尽。
“我叫得这么大声,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会不会已经飞出攀牙湾了?”研辅推测。
“那它应该会来找我啊!
“然后它飞人城市?”她继续推理。
“可是却迷失在城市里。”绾书下结论。“那我们该怎么做?报警吗?”
“也可以登报。”
“嗯。”绾书重重点头。“怎么做都成,总之我一定要找到‘哥哥’。”
“放心吧,我们会找到它的。”研辅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当然。”绾书放下旷泉水,又喊起来:“‘哥哥’,听到我叫你……哎啊!"游艇一个倾斜,她险些摔出去。“研翡在搞什么啊!”
“可恶!”负责驾船的研翡恨恨扭转方向盘,气恼地咒骂:“笨鸟!臭鸟!专惹麻烦的笨鹦鹉!”
那一天她们搜遍了整个攀牙湾,寻过大小四十多个岛屿;绾书吼得声嘶力竭。研翡也因握方向盘而握得手指都发麻了,研辅更是累得几乎站不住脚。
可是海面始终没有那只鹦鹉的影子……她们一无所获,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