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阙炫跖是真的弄不懂,他当初为什么会一时心软地收留了郁澄璃,因为那简直是在给他自己找麻烦。
是的,他後悔了,而且是非常後悔。
现下如果有机会再让他选择一次的话,他一定不会让她坐上他的跑车,也不会载她回家,当然更不会收留她,绝对不会!
因为女人便代表了麻烦,而且是无止尽的麻烦。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忍受和郁澄璃一起生活,并且以戏弄她为乐,但是随著郁澄璃那娇柔的影子开始和母亲重叠时,他的脾气便愈来愈无法控制了。
所以他还是尽量欺负她,除非她能够自动争取她想要的,说出想说的话,否则……他是绝对会狠狠欺负她,也不会再有任何泄漏自己真正情绪的时候。
思及此,阙炫跖很高兴心裏终於有了决定,因此他嘴角弯起了一丝既残酷又混合著温柔的微笑,陷入了自己的思潮之中。
郁澄璃,想要得到他的爱,就大胆来要吧!不然就两个人都一起受伤,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
「哟!最近很难得看你在这裏出现哦!」
阙家大宅裏,瑰丽得有些俗气的走廊的另一端底,阙衍昊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扬起,朝阙炫跖挥了挥。
在他的身後还跟了一名女子,她有著波浪般的金色长发,五官端正又精致美丽,水瞳如嵌在夜裏的星星般清亮,丰唇也娇艳玉滴,令人瞧了都忍不住想偷吻一口,而她那纤纤细腰如不盈一握,却挺得直直的,身穿一袭白色的连身衣裙,更是散发著清幽不可亵渎的出众气质。
她就是阙炫跖口中的洋娃娃,而她,看起来也很像洋娃娃。她是他们母亲好友的女儿,因为双亲过世的早,所以十五岁时便寄住在他们家,因此也可是说是阙炫跖及阙衍昊青梅竹马的玩伴。
也许就是因为她长得太像洋娃娃了,所以令一向热爱娃娃的阙衍昊,从小对她就有著一股很强烈的占有欲,因此当阙衍昊搬出了阙家大宅,便自然的带著她同住。
「是吗?」
阙炫跖对他的话不予置评,他明知道他一向不喜欢阙家大宅这个俗丽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经常来,不过为了探视母亲,他仍然会定期报到,但是阙老头刚过世的那一段时间例外。
「嗨!炫跖。」洋娃娃贺绾绿向阙炫跖微笑打招呼。
她同阙炫跖、阙衍昊一样也是个混血儿,因此在她那白皙的鹅蛋脸上,有著一双黑色的大眼睛。
「嗨,洋娃娃,你也跟著回来了?我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近来过得好吗?」
阙炫跖随即给了她这个有如亲妹妹般的女孩一个大大的拥抱,引来阙衍昊微愠的一瞥。
洋娃娃贺绾绿扬起一抹无邪的笑容,水瞳盈盈地回望著他,没有察觉阙衍昊充满占有味的不满。
「嗯,很好。」她的话是这么说,但是阙炫跖知道,阙衍昊很喜欢欺负她,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於是,他故意无视阙衍昊愈来愈炽怒的瞪视,贴近了贺绾绿的耳旁道:「如果你觉得在衍昊那裏吃不好、穿不暖,我随时欢迎你来我家住。」
贺绾绿本来顺著他的话正想答好,但是阙衍昊却已早一步扯过贺绾绿的柔软身子,冷声道:「喂,炫跖,你不也是来看母亲的吗?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说罢,他便早一步拖著一向很怕他的贺绾绿往前头的房间踱去,留下阙炫跖悄然地闷笑。
「嗤,明明就是那么在意人家,却又老是喜欢欺负她;不过洋娃娃也还真可怜,怎么会被这种人看上。」
而这种情况,却突然地让阙炫跖想到了郁澄璃,她……会不会也开始讨厌他了呢?因为,他也很喜欢欺负她哩!
不过,郁澄璃可能会讨厌他的这个念头,令他微蹙了下眉头,但是他不愿细想便随即丢开,举步跟上阙衍昊和贺绾绿。
※※※
假日,郁澄璃排了假,上阿姨家待了一整天,算是向她报告出门在外的生活情况,便急忙地赶回公寓了。
因为她知道阙炫跖会回家吃晚饭,所以她不能迟到,只因她不愿意再破坏两人之间任何的和谐,她要守住这份感情,为她自己。
但是待她匆匆地赶回家,迎接她的却是一室的冷清与黑漆,她不禁弯了月眉,难掩愁绪,不过她仍是动手煮饭去了。
好不容易一道道菜都起了锅,饭也好了,但是阙炫跖却没有在老时间裏回来,令郁澄璃有一点失望。
不过她很快的振作起精神,继续等待。
她在客厅裏不晓得等了多久,等到差一点睡著了,才蓦地听见咔啦的开门声,骤然清醒。
「炫跖,你回来了吗?」
郁澄璃想起之前忙著作菜、等门而忘了开灯,因此她摸黑走到玄关,灯才忽地亮了起来,让她差一点张不开眼。
阙炫跖手上提著他的公事包和宝贝手提电脑,踱了进来。
「你在等我?」他扬了扬眉,彷佛有点微愠地问道。接著他看到餐厅裏的那一桌未曾被人动过的菜,脸色阴沉的让人无法得知他的想法。
「对不起……呃,不!」郁澄璃本来是想解释,但是一脱口,她又想起自己说了对不起三个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阙炫跖并没有理会她,迳自步进了自己的房内,当著她的面,大剌剌地换起衣服来了。
郁澄璃跟到门边,既脸红又犹豫,但是她还是壮了胆子继续解释道:「因为我做好了晚餐,想等你下班回来一起吃,却没有想到竟等得睡著了。」
在她低垂著螓首等待许久,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的声响而正想抬起头时,赫然发现他早已站在她的面前了。
「啊!」胆子甚小的她,真的被他吓了好大一跳。
「站好。」
他冷静地扶好她的身体,那白手上传来的馨软触感,再次让他蹙了眉头,不著痕迹地马上放开。
「谢……谢谢。」
郁澄璃很紧张,因为她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味道,胸腔裏也胀满了一股很想要拥抱他的感觉。
待她咽了下口裏的唾液,正想放手看看他那漂亮的黑眸时,却被他未换下的衬衫领子上头的一抹红,给吸引住了注意力。
那是女人的口红印,就像是某某电影或连续剧的陈腔滥调一样,他另外有了女人;不同的是,她什么都不是,她既不是她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女朋友,但她还是感到非常地心疼。
阙炫跖由她的视线裏知道,她已经发现那抹口红印了,可是他并不打算解释,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他只是有些厌恶地把看来有些想哭的她推离他远一点,才缓缓清冷的开口。「没什么事,我要去洗澡了。」
郁澄璃蓦地强自振作,告诉自己不可以太软弱,因为阙炫跖不喜欢软弱的女人,所以她更不可以让他生气。
因此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地微笑道:「啊,那你先去洗澡,我去把桌上的菜热一热,等你洗好澡,我们就可以一起吃了。」
阙炫跖那背对著她的身子停了下,站在浴室门口,没有回头也懒得回头。「不必麻烦,我刚才跟朋友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说罢,便踱进浴室内,把门合上,不久就传出了冲水声。
郁澄璃则是心痛欲碎,站在阙炫跖偌大的房内,宛如一个刚刚被人抛弃的小孩,狠狠的吸著漾红的鼻子,却又不敢大声哭。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被他讨厌,有谁能告诉她……
郁澄璃不断地在心裏头呐喊,不过没有人听见,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悲伤而已。
※※※
淋著热腾腾的水,阙炫跖知道郁澄璃在外头哭泣,虽然他的耳边尽是水声,但他猜想得到。
可不知为什么,方才伤害她的那股胜利感,却变成了阵阵的懊恼,他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的确是故意的。
故意说一些比平常重的话,故意违背原则带女人的口红印回家,故意欺侮她老是畏畏缩缩……只因他看她不顺眼。
纵使他已经开始无意间的注意到她,也受不了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因为他讨厌懦弱、不懂得坚强的女人,所以他情愿伤害她,让两个人一起都痛苦,也胜过她一个人自怜自艾好,不过……她不会明白的。
他也不想让她明白,反正她要是受不了,想提早结束痛苦的话,那就走好了,他不会留她的。
只是一方拚命的付出,却不晓得要求同等待遇的爱,他不要,毕竟他的眼前早就有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了,因此他不愿重蹈覆辙。
至少,他在等待的并不是这个,所以他还是会欺负她,不断地刺伤她,这已经变成了他生活中最有趣的一件事了。
爱是要相互扶持的,因此他会等著看郁澄璃被伤透了心、被激怒、暴怒说出真心话的样子,他非常想看。
※※※
「澄璃!澄璃!」
有如远方传来的声息一般,郁澄璃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让沈芳晴急促的呼叫声给唤回了出走的心神。
「啊,芳晴,对不起……我好像出神了。」
但是等她跟沈芳晴道完歉,竟然又令她想到阙炫跖对她说的那句话,他不喜欢她道歉,因此微蹙了下月眉,瞳仁裏也闪著一丝抑郁,让心细的沈芳晴一下子便察觉到了。
「澄璃,你到底是怎么了?最近不是叹气就是皱眉,有时还喃喃自语,你是不是生病啦?」
郁澄璃闻言,为沈芳晴太过丰富的想像力猛咳了下。「生病?我才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上回说她和男朋友吵架,这回又说她是生病了,真是有够乌鸦嘴的。
「那……难不成又是你的男朋友……」
这次不等沈芳晴自作主张的猜测完,郁澄璃便忙喊停了。「停、停、停,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猜了。」
「什么?人家是关心你耶!你还……不然你从实招来,我就不猜。」看来她是管定这事了,因此不肯放过她地追问道。
「芳晴,我真的没有什么事,谢谢你的关心。」郁澄璃嘴畔带著笑,握住她的手保证道。
但是芳晴并不相信,於是在心裏臆测,难不成郁澄璃是因为那天的凶婆娘,也就是郁澄璃的表姊而烦心吗?
「是不是因为你表姊?」
「表姊?芳晴,你怎么会想到她呢?」郁澄璃觉得意外。
「怎么不会!她那天来这裏闹过,我很难不这么猜想。」
让沈芳晴这一提,郁澄璃才察觉,她这几日为了阙炫跖愈加冷淡、刻薄的态度而神伤,因此压根儿的就快忘了这回事了。
「不,不是她,谢谢你为我担心,不过真的不是她。」
沈芳晴的表情闪过了一丝不相信,正要开口再问,不料她们说人人到,那位话题裏的女主角,再度狂烧著怒焰冲了进来。
「郁澄璃!」尹炜娇怒气冲冲地叫著郁澄璃的名字,走至柜台前,鸭霸的把沈芳晴挤开。
「表姊,你……」
「说!你究竟是怎么勾引凌星的,他最近都不肯理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郁澄璃闻言,有些百口莫辩,却也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梁凌星,而且梁凌星一向对尹炜娇很感冒,本来就对她很淡,她这罪名简直是莫须有。
现下彷佛尹炜娇只要和梁凌星一个不顺利,这罪过便非得冠到她身上不可。
「表姊,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学长见面了,所以根本不可能……」
但是尹炜娇根本就不听她的话,犹是飙怒叱吼著。「我才不相信,你一定跟他说了什么!一定!」
郁澄璃终於知道什么是百口莫辩了,尹炜娇如此固执,她根本就讲不过她嘛!
「你在说什么?臭婆娘!学长他的确是很久没来了,所以请你不要乱说话好吗?」沈芳晴在此时很有义气地仗义直言,让郁澄璃对她投以感激的一瞥,以示感谢。
「你又是谁呀?我和她在说话,你凭什么插嘴?」尹炜娇向来受不人家顶她的嘴,因此顿时马上泼辣了起来。
同时,一些看热闹的客人也围了过来,令郁澄璃觉得大事不妙。
熟料,沈芳晴气拢了眉心,没想到尹炜娇这么蛮不讲理,所以她决定要替郁澄璃讨回一点公道。
「我?我是澄璃的朋友,而且我知道她有男朋友,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去抢你的男朋友的!」沈芳晴气不过,也对著她吼。
「你……你……」
尹炜娇是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把沈芳晴和郁澄璃千刀万剐个几百刀,然後再丢进海裏头喂鲨鱼。
但是很可惜,这还是只能在心裏想而已。
「你什么你?说不出话来了吧?」沈芳晴有著一丝得意,挑衅地微微抬高下巴,轻蔑地睨著尹炜娇道。
郁澄璃则是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晓得该如何阻止她们再为了她继续口角,再加上今早店长休假,现下的她真的苦无解决之道。
「芳晴……」
她拉拉沈芳晴的衣角,想暗示她够了,不要再和尹炜娇计较那么多,但是尹炜娇却在此时把矛头又指回她头上。
「哼,你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你提出证明来呀!」她彷佛是肯定郁澄璃的行情没她好,因此气焰竟又顿时高涨了起来。
「你……」沈芳晴就是受不了她高傲得过分的态度,因此转头对郁澄璃道:「澄璃,别怕,你就告诉她,你的男朋友是谁好了!有事我负责。」
有事她负责,那她呢?郁澄璃苦笑的思忖著,瞧著她们期待的目光,她实在不得不硬著头皮了。
「我……他,他并不是学校裏的人,所以……」
「那没有关系,你只要说得出他的名字,那我就信了!」其实尹炜娇仍是不信,但她不介意让郁澄璃出糗。
「快,澄璃,你快说呀!」沈芳晴不明白郁澄璃还在犹豫些什么,因此不得不催促她道。
而郁澄璃面对沈芳晴急切的催促,真的是很为难,因为阙炫跖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只不过是好心收留她而已,她该这么做吗?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郁澄璃本来是想摇摇头否认的,但是猝不及防地,有一个人早她一步出声了。
「嗨!澄璃,我来找你一块儿吃饭……」
那个男人异常的俊美,不仅拥有女性的阴柔,也有男性的海派,而当郁澄璃一瞧见他时,更差一点喊出声。
但是对方很快的走了过来,搂住她的纤腰,令她微微讶异的扬眉,突然发觉自己有点庆兴他的出现……呃,该说是她吧!
「澄璃,怎么了?这裏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她有礼地投给在场围观的客人一个冷冽的目光,让他们自动离去後,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尹炜娇的身上。
而这个拔刀相助、女扮男装的俊朗男子,就是阙家的怪胎之一,阙淮歆。
说起来实在很巧,她今天刚好跟朋友路经此地,突然眼尖的瞧见这间书局裏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加上她爱看热闹的天性,因此就这么杀进来了。
却没有料到这女主角居然就是那天让阙炫跖阴阳怪气的女孩,所以她在粗略旁观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後,便义不容辞地上场轧上一脚了。
当尹炜娇那双媚眼瞧见眼前这名大师哥时,瞳仁睁大得几乎要脱窗了,心裏头也立刻小鹿乱撞一通,恨不得立刻将自己丰满的身体自动贴上去,以得到他所有注意和青睐。
不过事不由人,这俊逸的男子居然会是她死对头,郁澄璃的男朋友,这就更令她恨得牙痒痒的,因此她头一转便走了。
「你……你就是澄璃天天发呆、朝思暮想的男朋友呀?长得可真帅,我姓沈,叫沈芳晴,你叫什么名字?」
阙淮歆很高兴有人注意到她,因此她帅气地甩了甩自己的一头黑色长发,举起沈芳晴的小手,有如绅士般的在手背印上一吻,令沈芳晴的脸一红,心跳得飞快,芳心悸动不已。
「你好,美丽的小姐,我是阙淮歆,请你多多指教了。」
郁澄璃听到阙淮歆的话,不禁莞尔,暗忖:他们阙家的男人不但个个俊逸、阴美,足以媲美任何一位扬名国际的超级巨星,就连女人也生得不差,不晓得……当阙淮歆换上女装时,又会迷煞多少男人呢?
「啊……嗯……呃,阙先生……你,你好。」她的这个举动,让原本个性大而化之的沈芳晴感到别扭,因此说话也开始结巴了起来。
而阙淮歆好像很满意自己在沈芳晴身上所造成的效果,因此准备转移阵地,将自己无远弗届的魅力,延伸至郁澄璃的身上。
※※※
「刚才……真的很谢谢你。」半个小时以後,郁澄璃下了班请阙淮歆到书局附近的餐厅用餐,真诚地向她道谢。
她发现阙家的人到哪裏都是焦点,因为阙炫跖也是如此,那么其他同样俊杰的阙家人,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阙淮歆性感地笑了笑,令周遭的浪漫灯光为之失色。「不用道谢,反正都是自家人,说道谢就太客套了。」
「自家人……」
听出阙淮歆的弦外之音,她的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但是阙淮歆却笑得很贼,马上确定她果然对那头狮子有意。
「对呀,自家人、自家人。」阙淮歆很坏,故意又多提了几次。
「那……我请你吃饭好了。」郁澄璃瞧见女侍走过来了,顺手把菜单传给她,赶忙把话题转移。
但是她很怪,她不仅仅是外表模仿男性,连行为也像男性,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当著女侍的面,握著她递菜单的那只手,含情脉脉地盯著她。
「澄璃,请心爱的女人吃饭是男人的责任,我怎么可以让你破费呢?」
郁澄璃闻言一愣,便噗哧一笑,因为她觉得女人对女人说这种话,实在是好笑的可以,但如果是男人说的,她恐怕也会鸡皮疙瘩掉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