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後,在台北市的某栋高楼裏。
阙炫跖紧盯著电脑萤幕,将方才修改好的游戏程式RUN上一次,好不容易将BUG(游戏的臭虫)除掉,他的心理压力也放松了些。
但是不久,他才打算再RUN第二个程式时,电话声却在此时不识相的响了,於是他轻耸了下粗眉,接起电话。
「喂,我是阙炫跖,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他的话虽快、虽平稳,声音虽冷,不过还是有一种无形的恫喝力量,让打电话给他的人,自动识相地挂上电话。
可惜的是,他这一回无法对来电的人造成这种效果,因为他的话才说完,话筒的另一端就传来笑声。
「炫跖,你又在改你那一堆烂游戏啦?」
阙炫跖的眉首放松了些,明白这声音是来自阙衍昊的口中,他便扬起一阵不懂得什么叫做收敛的笑意。
「变态衍昊,我再说一次,你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否则我马上把电话给挂了!」他如是优闲地道,那一头马上传来一阵哀号声。
「拜托……我是你的亲弟弟,不要老是叫我变态好吗?」阙衍昊没好气的回嘴道。
不过他这句话也从小抗议到大,阙炫跖仍是一次也没有听进耳裏。
「嗤,变态就是变态,长那么大了还玩绒毛娃娃,不是变态是什么?」
「你……可恶!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是在设计绒毛娃娃,不是玩绒毛娃娃,而且我也不是变态,你听到了没有!」
顿时,阙炫跖的眼睛一边盯著电脑萤幕,一边把话筒向外挪了几寸。
心中咒駡著:天!他在叫魂哪!
「好、好、好!你是在设计绒毛娃娃,不是变态,那么现在你话说完了,可以放屁了吧?」
「你讲话真粗鲁……」他的声音裏有些哀怨。
「好、好!快放屁,我可没有那么多的美国时间跟你哈拉。」
但是阙炫跖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脸上面无表情,说话也像是身处北极圈一样,但他就是有辨法把一句话讲得十分粗犷。
「这不是放屁……」阙衍昊犹在做最後挣扎。
「好!不是放屁,你快说吧!」阙炫跖自知是没法工作下去了,便吐了口气,然後把眼前的电脑关掉,听他放屁。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气声,才继续说道:「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阙炫跖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车水马龙问道。
他的事情那么多,每天都快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去注意什么八卦消息。
阙衍昊再一次忍不住叹气。
「今天是宣读阙老头遗嘱的日子,难道你忘了吗?」难怪,他的母亲,也就是阙老头的第二任妻子,雅丽兰德丝才会叫他务必要打电话提醒阙炫跖。
唉!原来他的母亲还真有先见之明!
「宣读阙老头的遗嘱?哼!我没有兴趣,反正有你去就行了,我去不去有那么重要吗?」阙炫跖的声音裏,有著浓浓的讽刺。
「不行,母亲说我们两个都要去!」
闻言,阙炫跖的眉头蹙了起来。
「唉,那就没有辨法了……」因为他阙炫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那柔弱又美丽的母亲对他掉一滴的泪、皱一下眉头……
所谓的一物克一物,就是这个道理吧!
「那么下午两点的时候,阙家大宅见了,你可不能迟到了……」
「唉,烦,我知道了。」
收了线,阙炫跖还是一直觉得不耐烦,因为他根本就不要什么家产……不!或许该是阙老头的八个孩子,都没有人想要他的家产,大夥儿都事业有成,谁还要收阙老头留下的一笔烂帐。
哼!不过阙司戬就很有可能了……但是这些都不干他的事,因此他拒绝再为其他的事多想。
揉揉觉得有点疼的太阳穴,阙炫跖再度将电脑打开,进入电脑程式的复杂世界裏,再度开始了修改的工作。
※※※
「不要……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一名留著长发,有著漂亮的五官、鹅蛋脸、水漾般大眼睛的少女,此时此刻衣服有些被拉扯开来,脸色也十分的苍白、害怕的瑟缩著身子贴在墙边,跟包围著她的这三、四名不良少年哀求道。
但是他们不但没有理会她的苦苦哀求,反而又更向她逼近了一些,张著有点淫秽的笑脸,嚣笑个不停。
「哈!哈!哈!你要我们放了你,哼,你在开什么玩笑呀?我们兄弟在这裏堵了几天,好不容易才堵到你,哪有那么简单就放过你的理由。」
「可是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郁澄璃鼓起勇气地问道。
她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这么狠心想要伤害她。
「是谁?哈哈哈!告诉你也没关系,就是你的表姊,尹炜娇教我们这么做的。」
「表姊她……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郁澄璃简直是不敢相信地摇著头大喊。
这怎么可能呢?!虽然自父母双亡後,她住进阿姨家抢去了表姊所有的宠爱,但是她依旧是接受了她呀!怎么会教人这么做呢?
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们为什么要骗你,虽然说是她拿钱教我们这么做的,不过……你这婊子的货色还真不错,看得出来……你的确有抢人家男朋友的本钱哪!哈哈哈!」
说罢,他们又逼近了一点,仗著这条小巷的人少又是上班时间,根本不会有过路的人来救她。
呵呵呵!正好,他们也可以跟她玩一玩……呵呵呵!
「抢表姊的男朋友……」
郁澄璃蓦地张大眼,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这事情要追溯到一个礼拜以前,她到巷子口的一家超商替阿姨买酱油,结果却遇到了表姊的挂名男朋友,因此和他闲聊了几句,一起走回去而已,难道表姊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所以误会了吗?
可是教郁澄璃不敢相信的还不止这个,而是因为她居然笨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表姊一直都对她不满、一直都不喜欢她住进阿姨家,分享阿姨及姨丈对她的关爱,这个体认,令她有股想要大声自嘲的冲动。
不过她当然没有这么做,因为现下的时机不对,她该做的,是该想想辨法,该怎么逃离这些人的手中才是。
那些人猥亵地笑著,一步步地接近郁澄璃,郁澄璃的脸色苍白地抵在墙上,眼神紧张地左右张望,只期盼会有人路经这条小巷,解救她此时的危机。
但是很可惜,她等的人还没有出现,那些人就猴急地动手动脚起来,玩笑的拉扯郁澄璃的衣服,然後发出骇人的笑声,令郁澄璃愈加的害怕起来。
不久,其中一个戴了黑帽的男人向她扑了过来,让她不得不往旁道闪过去,不过,她却也正好撞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裏,让他大笑著香了她一下,令她厌恶地撇了嘴推离他,但却也令其他人更加蠢蠢欲动。
「呀!不要!放了我!放了我……」
「放了你……哈!哈!哈!她教我们放了她耶!哈哈哈!」一群人笑成一团。
郁澄璃奋力地挣扎著,可是脱逃了一段距离,由於她的脚程本来就跑得不快,因此很快地又被围上。
如此不断的被戏弄,直到那些人的玩性及耐性尽失,郁澄璃便马上被其中的一个男人给压在墙上,用他那恶心的嘴,不断啧啧地亲著,郁澄璃一心急,喉头一紧,便真的哭出来了。
「呜……不要!放开我!」
「喂,你不要那么粗鲁,你看,小美人都被你弄哭了,实在……」几个旁观的人哈哈笑道。
那压著郁澄璃的男人朝一边啐了口痰。
「去,大哥我在办事,你鬼叫什么?」
「是!是!是!你继续。」
这对话又引起了一阵起哄的笑声,甚至还有人吹口哨,郁澄璃的眼泪也一直留个不停,停不下来了。
不过,这条小小的巷内却奇迹似的扬起了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
「该死!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给我大塞车!」阙炫跖面色沉阴地咒了几句脏话,便灵敏地将车开上路肩。
因为他的动作如果不快一点的话,便会赶不及阙家宣读遗嘱的时间,因此他又咒了几声车子开得火烧屁股般快。
孰料,他的跑车才向前行了没多久,便看到了塞车原因。
原来就在前头的十字路口处,有两部车相撞了,两部车的驾驶人都下车争吵著肇事原因而堵到了路口,因此後面的车子便纷纷大声按著喇叭,无法通行也造成塞车愈塞愈厉害了。
阙炫跖在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心想,今天他是不会迟到,也不会被其他人给念个老半天,谁知道却在这个时候,来处理车祸现场的警方到了。
警车扬著警笛声,从前面的路肩开过来。
照理来说,这两部车的行经路线并不同方向,是这条路的两侧,一左一右而过,但是错就错在另一个行进方向,已经被其他和阙炫跖一样心急的车辆占满了,所以才会造成这两部车面对面地朝对方冲过去。
「我的天!」
阙炫跖见状,眼明手快地转动方向盘,朝人行道开了上去,吓得一些路经的行人尖叫闪身。
「狗屎,这些警察的车是怎么开的!」他才不管开路肩本来就是违反交通规则,迳自咒骂著。
「呀!」
人行道上的尖叫声此起彼落,而阙炫跖因为前头也塞车,就索性不开下路肩,在人行道上撞掉了不少商家摆设的商品。
最後,他见路上的车子少了许多,正想把自己的车子开下去时,一阵尖叫又惊诧得他把方向盘一转。
而这火速一转,竟让他转进了一条小巷子裏去了。
「嗤,这前面又怎么了,挡在路中间……」他忿忿地冷声駡道。不得已,只好把自己的车子「叽」的一声,停住了。
皱了皱眉,他不甚耐烦的走下车去。
因为这夥人在巷子裏调戏女人挡到他的路了,当然,他只求今天能够不迟到,可不是来当什么救美女的英雄。
殊不知,当那群围住郁澄璃的男人意外有人居然把跑车开进这条小巷子裏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而郁澄璃则哭著,乘机拉好被完全扯开的白衬衫,遮住她那露出的胸罩及冰肌玉肤,感激地看著那下了车的人。
但是他一走下车,她也跟著众人怔愣了一下。
他的头发是红的!!
没有错,当阙炫跖顶著他那透著红意的头发,脸色沉稳阴骛地下车时,没有人敢吭出一声话来,因为他的模样还真像极了一只被激怒的野狮,既狂傲有力又似尊王,令人目不转睛。
不久,他愠怒但又冷静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们是怎么回事?要跟女人办事不会去旅馆,连这一点钱都花不起,怎么做大事!」
他这番话,听起来还真像是父亲在教训不肖儿子,竟让泪流满面的郁澄璃掩了嘴,小小声地笑了起来。
不过没有人听见,因为方才欺负她的那群人,现在都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头微愠的狂狮身上,并且心情不太舒爽了。
「你刚刚说什么?老头子,是你自己打断我们的好事还敢气焰嚣张,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中的一名小夥子仗著人多势众,对著阙炫跖如此叫阵,令阙炫跖扬起了粗眉,拗起手指的关节,弄得霹啪响。
「好,你们要打架是吗?那我绝对奉陪,反正我是一定要迟到了,找你们出出气也好。」
没想到阙炫跖一副冷静笃定的模样,倒是令他们慌张了起来,因此大夥儿的目光都一致的望向方才那一名压著郁澄璃的男子,也就是他们的大哥瞧,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决定?
那名大哥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咕噜地吞了口唾液。
显然他也不想惹到阙炫跖这看来难缠厉害的家伙,但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又不得不硬著头皮蛮干。
「当然是要给他一点教训看看,否则我们以後怎么在道上混下去?」那名大哥壮了壮胆子喊道。
但是天晓得,当他瞧见阙炫跖那头火红的头发和帝王般的高傲气质,他自己的气势就比人家矮了三分。
因此这真要拚,说实在的,他也没有什么绝对的把握,只能说他们人多势众,也输不了他一个人吧!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那位大哥的胆子也才大了些。
可惜的是,阙炫跖瞧见团团围上来的人,不但没有害怕的意思,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锐利的目光笑著。
他彷佛不在意的模样,再度令众人的信心退了些。
而在此时此刻,郁澄璃知道自己应该要把握机会逃走的,但是她不但没有这么做,而且双脚像是钉在原地一样,视线焦点完全无法从阙炫跖的身上移开。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她完全被他给吸引了……
「你们,要上就通通一起上,我虽然已经是注定要迟到了,但也不能迟到太久。」阙炫跖对他们勾勾手指头道。
「什么?你……你实在是太嚣张了!兄弟们,上呀!」那位大哥实在是受不位阙炫跖一再挑衅,因此一举下令,几个人便朝他攻了过去。
郁澄璃站在一旁,紧张的扯紧自己的衣角,大叫了一声。「小心!」
只见,阙炫跖那穿著黑色西装的修长身子,微侧一下头,便闪过了第一个人的攻击,紧接著,就以一直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使他闷哼了声,跌跌撞撞靠在不远的墙上喘气。
接连著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也都喝了声紧攻上去,但是没有一个人接近得了阙炫跖的身,反而被打得半死。
但是眼见一个个的同伴都被揍得鼻青脸肿,那位大哥立在原地怔了下,为阙炫跖那早已经超过他想像的实力,而瞪大了铜铃般的眼。
而这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他的夥伴就已经全部倒下,这……他怎么敢对他动手呢?
所以他当场选择了最窝囊的一种方式,但却是三十六计裏最厉害的一招。
「哼,你……你给我记著,我们走吧!」
说罢,他一马当先地跑第一个,另外的几个小毛头,则紧抱著自己的肚子、创伤,跟著一起逃了!
「唔,心情果然好很多!」
阙炫跖像是脏了似地拍了拍手,他是有些不齿他们的行为,不过他们帮他松弛了方才的怒气,他倒是满感谢他们的。
但是当他转身踱回跑车时,他的身後却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是谁?」
阙炫跖突然绷著脸转身,著实吓了郁澄璃一跳,令她不自禁地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胸口,停下脚步。
阙炫跖很快地就认出她是方才被那些笨蛋欺负的女人,他皱了下眉,稍稍抬高著下巴,目光则很快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有屁快放。」他的语气冷冷地道,但是却让郁澄璃儍眼。
「什么?」
「我说有屁快放。」
笨女人,竟听不懂他的话!
阙炫跖在心裏小小地发了牢骚便转过身去,打开车门坐回自己舒适的跑车裏,正想离开之际,却不知道这个动作让郁澄璃莫名的紧张起来,因此她忙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车门边。
「等一等!」
她也不晓得自己要说些什么,不过她在接近他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豫色。
阙炫跖这一回连话都懒的说了,直接冷峻的凝视著她,面无表情地伸手爬梳他落在睫上的红发,郁澄璃注意到,失去阳光的照耀,他的头发是呈现淡淡的柳橙近棕色。
「你的头发……」话说了一半,她蓦地捂住自己的嘴。
瞧,她的注意力涣散到哪裏去了,居然对著他的发色研究了起来。
「头发?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吗?」阙炫跖扬扬眉,没好气的转回自己的脸,发动车子。
「等……等一下!」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想道谢的话就不必了,因为我快迟到了。」
阙炫跖回睨了她一眼,心想:她不会因为他无心救了她而要赖上他吧?
拜托,可千万别告诉他说这是真的,因为他讨厌柔弱的女人,尤其是像他母亲那一种的;但他虽然讨厌却恨不了他的母亲,因此他选择恨带给他这种家庭的阙老头,谁教他是始作俑者,算他倒楣。
「我……你可不可以带我走?」她鼓起勇气的说道,不过当她发现他回视的目光中有著明显的不屑,她就後悔了。
果真是想赖上他。
「我赶时间,所以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走了。」
阙炫跖不理会她那看来眩然欲泣的可怜表情,油门一踩准备起跑,却硬生生地被煞住。
因为郁澄璃竟然跳到他的跑车前,意图挡下他的车子。要不是他眼明手快的踩下煞车,郁澄璃现下早已是他车轮下的一缕幽魂。
阙炫跖跳下车,从不打女人的他火辣辣地掴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嘴破血流,怔怔的张著幽谷般的大眼,流下两行珠泪。
「别这样盯著我看,我只是要打醒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犯不著用这种方式寻死吧?」
阙炫跖的心裏闷著一股郁气,有一点受不了,不为什么,只因他实在很讨厌女人哭,当然,他的母亲例外。
「我……对不起。」郁澄璃抽抽噎噎地说出这句话。
说实在的,她也没料道自己真的有那个勇气跳到车子的前面去,简直就像是螳臂挡车嘛!
但她只不过是直觉地想留下他而已,真的。
她知道说出事实他是不会相信的,然而她忽地想起表姊的报复,便把所有的委屈全哭了出来。
阙炫跖看了眼腕上的表,又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才道:「你要跟我走是吗?那好,我限你十秒钟之内爬进我的车裏,否则我就丢下你不管。」
他那被丢进冷冻库裏十几年的良心,竟在此时此刻冒出头来,令他十分的不爽,不过看来,他除了带她回阙家大宅之外,别无他法了。
阙炫跖忿忿地走回车上,但是眼角余光竟补捉到了她泪光中的感激,那感觉……令他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