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臣弟回来了。」深黑夜色中,展袭一身黑色劲装,后头跟着几名同样打扮的士兵,一同进入「英和殿」。
他阳光的脸庞此刻略显黯然,沉重的脚步更是说明了他的心情。
「人呢?」展伟面无表情的问。
「方才派人押进大牢了。」
「他如何解释?」兄弟一场,展伟至今仍怀抱一线希望。
展袭哀哀的回答:「臣弟突袭成功,将二皇兄捉住以后,他便把两年前的事情全都给招了。」
「将他带上来吧!」长叹一声,展伟万般无奈的下达命令。
「皇兄,你打算怎么处置二皇兄?」趁此空档,展袭这么问不啻是想替展邬说情,生怕等会儿兄弟三人当面摊明事实,展伟会在一时动怒下,对展邬予以重罚。
「你说呢?」他也是心乱如麻啊!
若不是他们在展邬当真叛变前及早发现,私底下解决了这件纷争,展邬的叛乱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展伟作梦都想不到,他最亲信,最呵疼的弟弟,对他的敬爱全都是表面功夫,骨子里展邬想的居然是阴谋造反!
几十年兄弟情谊之重,难道比不上一顶龙冠?如果展邬得手了,江山风云变色,改朝换代亦不用说,到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能狠下心把展伟和展袭除之而后快!?
光是这么想,谁的心头不是一阵寒意涌上。
「二皇兄……」虽然未着囚服,可—副厚重的手铐脚镣总免不了,展邬一进大厅,展袭的声音都难以克制地哽咽了。
「别叫我!谁是你的二皇兄?你这杂种不配叫我!」展邬公然辱骂展袭,积在心中多年的怨气不吐不快。
他从小就不喜欢惺惺作态博取父皇宠爱的蕙妃,当然更不喜蕙妃替先皇添得的子嗣——展袭。在展邬的观念里,只有他与展伟具有正统的王族血统,其他兄弟什么也不是!
可惜展伟的想法与他相左。
展袭得宠,屡屡被委派以重责大任,几乎烧红了展邬的双眼,让他仅存一丝丝的道德良知全然颠灭,渐渐地,对展伟的忠诚亦因嫉妒、怨愤而走样,最后终至于图谋造反。
说穿了很简单,展邬是受够了迎合展伟喜好,而制造出兄弟和乐的假象,他想要明明白白地展露自己的意见与实力,再也不愿受制于他人。
「二皇兄,你……」气极的展袭欲加回斥,但眼前辱骂他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小喊到大的二皇兄,是他打从心里敬爱的二皇兄。
既亲如此,今日的针锋相对情何以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过往兄弟间和乐融融的相处情景一一浮现,展袭的鼻头不禁一阵发酸。
「我怎么样?我说你是杂种你就是杂种!」随着展邬的语气愈来愈激动,铐在他手上沉重的铁链也发出愈来愈刺耳的声响。
「若非你处处博得皇兄的赏识,抢了我大展长才的好机会,令我难堪,我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都是你!」
「够了!」始终静默无言的展伟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邬弟,你太让皇兄心寒了。」
展伟的语气中混合着心痛、哀伤、愤怒……还有一些莫可命名的情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多年来,边关战端乱,民间风波恶,哪一次皇兄舍得派你去冒险了?朕总以为,这是在保护你、照顾你,然而你却不知感恩,伤害了袭弟的自尊,辜负了朕的好意。」
「皇兄你根本不了解我!」展邬双目怒瞠,大吼道:「男子汉大丈夫,我要的不是窝囊地藏在美轮美奂的西城中度过一生,我要的是能够流血流汗、征战沙场,牺牲性命在所不惜!你懂吗!?」
「朕怎么不懂?」展伟由龙座走了下来,痛心疾首的看着他。
「但是你有那份能耐吗?无论习文练武,你一直都不肯用心学习,白白浪费了老天赐予你的上好资质。落得一无长才!朕不了解你吗?联就是太了解你了,才不愿让你去战场赴死!」
「哼。」展邬冷哼,完全听不进去,「总之事情我做了,你现在也抓到我了,要生要死随便你们处置!」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展邬的脑子里很笃定的想,展伟—向重视他,造反罪名固然重大,不过从他们—切暗中进行的情况来猜,展伟八成仍有意要维护他。
有了这种认知,他说话自然大声很多啰!
「你真是……不知悔改!」展伟气得拂袖颤抖,怒火高炽。
「我说了,随便你们处置!」他还死鸭子嘴硬。
「二皇兄你快别胡闹了!向皇兄认个错,赶紧拿出解药替咱们解毒,凡事都还能再商量啊!」见展伟动怒,一旁的展袭不忘对展邬急声劝戒。
「解药?什么解药?」他装傻,决定无赖到底了。
当初向展伟、展袭下手,他的打算本是要让他们慢性中毒而死,展伟无子、展袭未婚,龙冠迟早戴在他的头上。现下,他的阴谋被识破,武力抢攻这计划无法实现,但他还可以等。
只要展伟不杀他,哪怕待在大牢里大半辈子,展伟、展袭相继死去,有一天他还是会成为北国之君。
何况,依他推算,若是没有解药,展伟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袭弟,你大可不必多言,他已经被欲望冲昏头了,这个人……不是我们的兄弟!」
心灰意冷,对于解药—事,展伟不在乎了。
有什么痛得过手足相残的天伦悲剧?展邬的作为彻底伤透了他的心!
「皇兄,可是——」
「好了,押他下去,等候裁决,朕累了。」当亲人变成敌人,展伟不晓得他还能期待什么,他是真的、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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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清朗洒落,初春的午后,暖烘烘的温度令闲来无事的人直想打盹儿。
正午用膳,小星草草吞了几口饭菜之后便趴在床上睡着了,直到展伟回到「英和殿」,看到的就是她搂着一床被子睡得正甜的画面。
「皇——」
「嘘,都下去。」准备入内服侍展伟的宫女们全被他赶了出去,不让她们惊扰到小星。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凝睇着她温婉自适的面容,再度感觉到那份他追寻已久的心安降临。
这种心安并非源于肉体、源于美貌,而是来自一颗真性真情的心灵。展伟不后悔强行占有了小星,他不在乎背负千秋万世的臭名,他只想要把她系在身边,永不分离……
这么浓裂的情感是人们口中传诵着的「爱情」吗?展伟扪心自问,他是爱着小星的吗?如果独占是爱情必然的心路历程,那么,他想,他一定是认真爱着她的吧!
「吁……」轻触她的额头,展伟突然萌生一种冲动想唤醒熟睡中的小星。他渴望听见她的声音、渴望得到她温柔的安慰……
但是,现在的小星对他充满了排斥与不谅解,他们是很难回到前相聚在一起的欢乐时光了。
展伟很迷惑,小星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宫中成为他的妃嫔?他能,给她最富裕的生活,她却断然拒绝,以行动说明了她毫不恋栈的决心!
小星到底在想些什么?莫非——莫非她一点儿也不爱他?展伟的心脏窒了窒,首次尝到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的痛苦滋味。
「唔……你?」在展伟发着愣,还来不及走开的同时,小星悄悄的睡醒了。「你……没事吧?」
每当他苦于思索,迷惘不解,他就会习惯性的皱起眉头。这回,展伟的眉头不但紧皱,眉心甚至重重死锁,他闷闷不乐的心情,小星怎会看不分明?
「没事,吵醒你了?」展伟摆摆手,无奈的扯出一抹笑。
忽地,小星好想伸手擦去他的笑——展伟应该是永远意气风发、自信自傲的男人,意志消沉全然不适合他。
可她终究没有伸出手。
低垂着头玩弄衣襟上的绣花,小星一语不发。她很气自己,明明想去恨他,但是只要一见到他心烦,她又比谁都还要心疼不舍,这算什么!
难道展伟恣意妄为伤害她、伤害大鹏的感情,她都无所谓了?不,小星再一次郑重的警惕自己,她不要妥协。
与其一辈子困在宫中看他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她宁可让他感到厌恶,进而将她驱离!
谁说小星不爱展伟?正是因为她爱他,是以更不能容忍和别的女人分享他。
「早上……我和邬弟照过面了。」考虑了老半天,展伟才拣了一个她「或许」会回应他的话题起头。
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有余力同她争吵。
「他怎么说?」小星可以压抑对他的爱,可她却不可以放弃医治他的病。展伟的病,促使他们相遇、相知,也许还能加上一项相爱吧!尤其展邬下毒的事也算是小星意外的发现,她无法推卸责任。
何况,她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展伟一天天步上死亡之路?她是那么的、那么的爱他!
「他什么都不肯说。」他想放展邬一条生路,可展邬比仇寇更狠毒,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亲兄弟竟然会做到如今这种局面,凡人听闻都会不胜欷虚吧!
「也就是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解毒的线索?」原来,从一进门,他挫败又沮丧的神态为的是这桩事。
展伟看重展邬的程度,小星自然是知晓的,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可想而知。
落寞的摇摇头,展伟说道:「腾老是在想,朕究竟哪里做错了?自己的亲弟弟不念情分至此绝然,后来朕想通了……记得朕曾经跟你说过「不该」这句话吗?朕错就错在不该太过宠他,给他自由,害得他不学无术,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这不是你的错。」他给了展邬最好的环境、最温暖的亲情,他这个大哥做的仁至义尽,无可挑剔,错的不是他,是展邬。
没有人可以把自身命运的顺遂与否归咎他人,展邬的不成熟是他不思长进得来的恶果,展伟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不是吗?」他苦涩的笑了笑,惯来自在的笑容已被黯然所取代。
「展伟……」鼓励的言语梗在喉间硬是说不出口,小星别过眼,好怕一松懈了心防,对他的情感就会全盘倾泄而出……到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不提他,告诉朕,你爱朕吗?」抬起她的脸蛋,展伟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底,慎重地问。
小星躲不开他,只得面对。「我……我爱不爱你,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真傻啊!最终,她图的也仅仅是一份简单而专一的爱!
「当然有!朕……朕……」
「唉,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我是特别的、是不同于你身边那些女人的,所以比较起来,你更爱我?」小星冷冷的陈述堵得展伟哑口无言,她甩开他的手,又说:「你是一国之君,你想要把我关着也好、留着也罢,没有人有资格反抗你。可是展伟,你在乎过我的心情吗?你爱一个人也包括爱她全部的喜怒哀乐吗?你没有,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小星……」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展伟一时之间有点儿惊愕,不过他很快的回复。「朕愿意册封你为妃,这还不足以证明朕对你的在乎?」
展伟当真不懂小星的想法。打小便被视为一个国家的继承者,他接受最优良的教育,得到最不凡的发展,但他纵有呼风唤雨、惊天动地的能耐,却依然摸不透一颗寻常女人的心。
「爱情」两字,比之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战场上的打打杀杀,都更令展伟感觉陌生无措。
「你还是不懂……」垮下肩膀,深沉的无力感铺天盖地袭来,小星丧气的喃喃自语:「我并不特别,我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飞上枝头作风凰真的值得羡慕吗?你只知道自己的孤寂,却总是忘了回头看看身旁有更多比你还要孤寂的女人……」
「朕不管你怎么认定朕这个人,总之朕需要你,你必须留下,永远的留下。」展伟紧紧的抱住她,对她所说的话似懂非懂,未加细腻咀嚼。
小星任他抱着,让悠悠叹息缓慢的刷遍周身,无能为力挽救早已沉沦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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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三十大寿,北国上下敲锣打鼓,欢声雷动,沉浸在一片喜悦的气氛当中。
从一大清早开始,皇宫内就陆陆续续涌进了为数不少的外国贵宾、政商权要。而穿梭在各座宫苑间为贺客引路领席、斟酒歌唱的女伶最是迷人。樊素口,小蛮腰,美人只消努努嘴儿、扭扭腰肢,便逗得在场的男人陶醉不已。
「周大人,今年你是朝廷的大忙人,大伙同朝为官尚且难得见上你一面,来,干一杯吧!」圣驾未到,一干臣子穷极无聊,倒针对着当今最得昭帝信任的周通冷潮热讽了起来。
「是呀,周大人整日在『英和殿』里外兜来转去,脑袋瓜子可别绕得糊涂了才好!」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失礼又冒犯的言谈、讪笑,周通压根儿不理会。
他本来就不喜欢参与这种聚会,为的就是小人之语难以入耳!
「对了,周大人,怎么不见古学土呢?你们一老一少向来不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嘛?」又是一句酸溜溜的问话。
周通好教养的不愠不怒,平静答道:「古学士有特派的要务在身,不便前来。」
其实他所谓「特派的要务」并非别的事儿,是古凡霆正亲自监守大牢,看管展邬。
别瞧古凡霆是个翰林学土出身,他还未当官以前,是名真材实料、有着响当当名号的江湖侠客哩!
展邬生性狡诈,他们费了一番工作才逮住他,当然不乐见他又使诈遁逃,古凡霆于是自告奋勇地加入看守大牢的行列,务必要让展邬插翅也难飞!
「哦?周大人与古学士果然是皇上的得力助手,连今儿个如此重大的日子,你们都不得好好放松,咱们北国的事务还真繁多啊,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无知小辈!周通懒得虚应,干脆转过身一个劲的猛吃东西,装出相当饥饿的样子。
展邬缄口不提解药之事,他和古凡霆是搔破了头仍想不出办法逼展邬就范,再这么下去,展伟体内的毒素早晚要爆发!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展邬是先皇先后的亲生子嗣这层身分,对他们想要严办他的过程还是产生了不小的阻碍。 。
起码在展伟未允诺之前,他们绝对不能滥动私刑,伤害展邬一根寒毛,只能看着他舒舒服服在牢里吃香喝辣!
唉,棘手哪!
「皇上驾到!」一声传令,万人肃静,大殿内的官员、使臣纷纷起身,等待着昭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身崭新的龙袍合身包裹住展伟比例完美的身躯,他仪态优雅地漫步而入,器字轩昂的王者风范每一次都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众卿平身。」淡淡的忧愁掩盖不了他的霸气,展伟站在最高处,双手上举,朝着天穹酒下一捧水酒,继而与群臣相互举杯,接受大家的祝福。
广场上盛大的表演活动开始,一排排身穿锦罗绸缎、美丽不可方物的妃嫔也鱼贯进入殿内,簇拥在昭帝身侧,为这场盛会增添了几许脂粉柔风。
湘妃、杏妃、雪妃、柔妃四妃赐座分别位于展伟左右,而上次因欺负小星久遭冷落的雪妃今日更是精心打扮,企图以她过人的美貌重新引起君王的注意。
「皇上,臣妾为您斟酒。」抢过执壶宫女手中的酒瓶,雪妃离开座位,脸上露出一抹娇媚诱人的笑容,婷婷袅袅地走向展伟。
柔妃见她有所动作,也想跟进,但是她实在没有雪妃那种胆量,敢在此等盛会做出不合宫礼的事情,只好眼巴巴的望着龙座,乖乖坐在自个儿的位置上。
至于湘妃、杏妃则维持着她们从未改变的雍容高贵,噙着微笑,与所有人一样,十分专心观看广场中心的表演,不理会雪妃、柔妃的扰兴。
雪妃不在意众人偷偷打量的目光,犹然捧起斟满的酒杯至展伟唇边连带也将自个儿柔若无骨的身子偎近了他。「皇上……」
一个反手,展伟不着痕迹地隔开她,冷漠的说:「下去吧!」
当面遭到昭帝回绝的雪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见她僵杵在原地半晌,才咬咬牙,不情不愿的回到座位上。「是。」
这时候柔妃可就暗自庆幸了!
好险她方才没有贸然向前,否则,现在不也和雪妃同样落入尴尬的局面!?
不只柔妃注意到这一幕,不少眼尖的臣子也目睹了整个过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了。
昭帝对雪妃日渐泠落的传闻原来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那么,关于昭帝迷恋上一名女神医的流言,可能也是事实啰?
大伙儿有志一同的想到——咦?昭帝三十大寿是何等重要的日子,那位传闻中被昭帝藏在「英和殿」的小星姑娘怎么不见人影?
再者,更奇怪的是,诸位皇子、公主都到齐了,偏偏与昭帝最亲近的平南王爷、平西王爷不见踪影,真是诡异!
就在大伙儿又准备要掀起另一波的话题私语时,大殿外传来禀报:「平南王爷到!」
哦,正让人叨念着的主角之一终于出现了。
「臣弟叩见皇兄,祝皇兄……」
当展袭难得正式的向展伟献上贺辞之际,上万双眼睛紧盯着的对象却是和他一道进来的女子——纯白丝裙长长的拖曳在地,随着她脚步的移动左右摇摆,步步生莲;大红色的绣袍松垮垮地披在她的肩头,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白嫩似雪的肌肤,让人想入非非。
视线上移——赞赏声乍息。
哎呀,女子的容颜虽美,可惜淡妆仍旧无法完全覆盖她两颊上的黑麻子,破坏了在场所有男人的遐想……
众人惋惜之余,正要收回视线,不意,今日的惊奇还未结束呢!
只见展伟忽然咧开了笑,纡尊降贵地步下台阶,朝着那名女子伸出手掌,姿态亲密的半搂着她坐上龙座……天哪!想当初艳无双的后位被废除以前,她都难有机会与昭帝同席而坐,更遑论是此时的这种情形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女子其貌不扬,但是恐怕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伟大的昭帝对她是呵护有加、关怀备至。
她……就是小星姑娘了吧?
底下渐渐喧嚷的声音丝毫不影响展伟,他与展袭对饮了几杯后,就由着展袭和周通去攀谈,自己于是俯下头审视怀里的可人儿——「热?」
不知是紧张抑或是真的太热,小星的额头、发鬓渗出一颗颗的汗球,展伟细心地发现了,立即招来摇扇的宫女在旁服侍,其体贴入微的举动不啻令两侧的红颜美人在心底打翻了一缸子的醋。
感觉到来自雪妃、柔妃嫉妒大于羡慕、恶意多于善意的强烈眼波,小星眨了眨眼,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声如蚊蚋地回答:「还好。」
雪妃、柔妃待她如何,她一点都不想理会,小星是沉默了些,可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可怜。既然她们无礼于她在先,往后要她相信她们,只是神话一桩了吧!
然而湘妃、杏妃怎么办?她们两人都是好女人、都是展伟宠爱的妃子,今儿个他不仅打算要封她为妃,还用着最直接的方式宣告天下,他有多么偏宠她……
同为女人,如果她与她们的角色互换了,小星不晓得自己的心会有多痛!
世界上只有一个展伟,爱他且一生都绑在后宫的女人何止千万!此时此刻,她让别人伤心,有朝一日,又有哪名新人令她流泪?
爱上一位君王荣耀吗?
不,像这样从起点便不公平的爱情,将是她们用一辈子时间做成绑缚自由的蛹啊!
「你还在气朕?」
「不敢。」
「但是你不开心。」展伟一针见血道出她的心事。
「我想……」欲言又止,最终,小星也唯有将千言万语化为—缕轻尘吹散在风中……
展伟不会懂的,爱情是一个完整的圆,两颗心刚刚好,三颗心太拥挤,很多很多颗心则注定要破裂为片片碎屑。
封她为妃不过是漫长痛苦、挣扎的开端,他要她开心什么呢?
「嗯?有话就说啊!」
展伟暖暖的探问,又让小星心上的缺口裂出一条深长的细缝,她凝视着他,口气中充满沮丧:「我想……我只是想问你,你会恼怒我的离去、阻止我与大鹏哥的婚事,那么你怎么不明白我拒绝进宫为妃的理由呢?」
他希望她只属于他,却又不肯她独占他,她心里的苦,他为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不是爱着她的吗?他的爱,其实还是自私!
「小星,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会满意?朕已经被你搞糊涂了!」她想说的是什么?在这几次的交谈中,她想透露的讯息是什么?展伟实在是摸不出个头绪!
对她的感情,是他从未经验过的,在这方面,他稚嫩一如青涩少年。
哎……两道叹息声同时逸出嘴唇,展伟和小星心中的无力感不断地堆砌、堆砌到他们都快要不能喘气了!
相爱的心不能继续靠近,彼此的距离只会愈来愈遥远。
广场上的表演活动还热热闹闹地进行中,小星懊恼的想,今天是展伟的寿诞呢!展邬之事已令他心烦意乱,也许她应该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吧!
念头一转,她执起酒樽想要敬他一杯,杯中的液体却让她的眼眶又泛起闪闪泪光——这酒壶里装的哪里是酒?不知什么时候,展伟叫人把桌上的酒全给换成了清茶!
他答应过她不再饮酒,他一直信守诺言。
很多事,展伟只做不说,他以自己的方式呵宠着她……
是她太过苛求了吧?身为一位君王,展伟能为她退让,她为什么不能妥协?忽然间,小星想通了。
她抬头看他,正要张口说话,展伟的表情却瞬间由笑容变为僵硬死白——
「喀啷!」他手中的杯跌落,整个人也在下一刻钟往后方倒去!
「展伟!」
「皇上!」众人惊诧尖叫,小星更是骇得无法立刻作出反应!他……他……
「快!快送皇兄回『英和殿』!」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展袭。
他快步上前,迅速地检视了展伟的情形,然后回身对小星吼道:「皇兄的病发作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想办法啊!」
这突来的状况使得展袭从容尽失,他几乎是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了。
不过如今也没有人会同他一般计较,小星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路奔随在已陷入昏迷的展伟身边,她的泪水还是无法制止地泛滥成灾。
混乱中,现场陷入一片恐慌,大家都为昭帝的病发而心急,但是,有一双激动莫名的眼却不看展伟,始终只锁在小星身上,直到再也瞧不见她的身影,那一双眼仍然不停的张望……